“疫情时代的突然来临，似乎增大了所有人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它像是一次关于个人未来规划的清晰度的压力测试。
重压之下，每个人都不得不重新思考读研之于自己的意义。或许，保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唯一选择，也不会成为每个人共同的最佳选择，有把控的人生才是。”
“续上了。”
2020年9月29日，七字班推研结果在info（清华大学信息门户）公布。一年中有数个日子给清华人提供发布相似内容朋友圈的机会，新年晚会、校庆、毕业、最新公布的大学排名，以及推研结果公布。在这样的日子里，你发出一个点赞，会在一天之内带来上百条相关消息提醒。这一天，七字班的小拿起床后照例先打开朋友圈，准备补上睡眠中的几个小时里自己错过的信息。直到第一张带着紫色边缘的推研录取信息截图出现在他的朋友圈里，小拿自此一整天都没有再点开朋友圈。这一天，即便很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自己保研没戏了，小拿还是偷偷登录了info，亲自确认了这个结果。他脑海里只重复盘问着自己一个问题，“我还能有书读吗？”2020年，开局不顺。全人类面临疫情大考，各行各业受创严重。持续升级的国外疫情和校外愈发严峻的就业形势，对于面临保研和毕业的七字班同学来说，无疑是在人生道路的分岔口所面临的最大挑战。根据2020年3月底英国文化教育协会（British Council，简称BC）针对中国学生的《新冠病毒疫情下出国留学计划调查问卷》的结果显示，就“是否选择今年留学”这一问题，仅有39%的受访者选择仍坚持按原计划入学。而根据麦肯锡公司发布的美国高等教育学生入学报告，2020年秋季学期约有8%的人放弃美国大学全日制本科的学习。同时，2020年2月19日国内招聘平台“实习僧”发布的《2020年疫情下春季招聘调研报告》显示，在疫情影响下，56%的用人单位春季招聘计划延后，19.8%的用人单位则表示取消原定的招聘计划采取观望的态度，线上“无接触”春招成为主流。除了和同龄人的竞争之外，智联招聘发布的《2020就业困难大学生群体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6月，仍有26.3%的2020届毕业生在投递简历。各大高校推迟开展夏令营，或改为线上形式，甚至不再开设夏令营；线上面试导致海投严重，很多人甚至同时报名多个项目；往届的保研经验也不再具有强参考性……七字班的保研，显得异常激烈与艰难。小拿一直把保研当作自己唯一的plan。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小拿的GPA（平均学分绩点）并不低，必限成绩排名能够进入全系前十。但是今年的保研政策公布之后，小拿发现在自己所在院系的保研综合考核成绩计算中，GPA所占的权重下降了。如此一来，GPA和排名对于保研综合成绩排序所产生的影响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拿开始紧张起来了。此时距离保研笔试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经过了准备时间非常紧张的笔试和面试环节，小拿进入了煎熬的等待中。和其他同学相比，保研前小拿并没有很积极地向学长学姐取经，对于笔试和面试题目都不是特别了解，发挥得不是很好，并且他也没有提前联系老师。小拿隐约感觉到自己保研没戏了，于是开始登录各个学校的研究生招生网站，试图搜索还有哪些学校接受校外学生推免。但是经过网上查询和电话咨询，他发现很多学校外推报名已经截止了，又或者通过夏令营录取的人数已经饱和，不再接收校外推免。在没有准备外推和交叉推研的情况下，为了能够“继续有书读”，小拿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出国。在赴美签证拒签率明显升高、国外疫情依旧不乐观的情况下，小拿选择了英国作为自己的留学意向国家。于是在9月中旬之后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小拿已经咨询了七八所留学中介机构，最终他选择了一家承诺“保底G5（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帝国理工学院、伦敦大学学院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并称）”的机构签约，又马不停蹄地进入准备雅思考试的过程中。他坦言，参加支教团的竞选，让他在本系保研竞争之外又体会了一把七字班保研的艰辛。
在过去几年，支教团的录取名额都是21个，但是每年报名的人数都会比上一年多。今年支教团比去年多了5个名额，但报名的人数大概比去年多了一半以上。
据记者从研究生支教团拟录取公示名单了解，本届支教团共录取26人，2019年支教团录取21人，2018年录取20人。从全校来看，校内2021届推免本校研究生人数共较上届增加了近200人。因为成绩年级排名并不理想，露露在大三下学期期末就放弃了参与本校保研的打算。她在暑假的时候参加了本地一所985高校的保研夏令营，并成功拿到了心仪专业的offer。原本觉得自己“稳了”，但是露露发现自己的外推之路并不顺利。今年院系外推的政策有所变动，院系外推名额的确定调整为先由院系上报，再由学校统筹各院系名额，因此露露所在学院的具体外推名额迟迟没有确定。并且，外推名额的获取也由“充分考虑拿到offer的同学优先”变成了“GPA高的同学优先”，这也意味着只要多一个排名在露露之前的同学报名外推，她拿到外推资格的希望就更小一些。对于GPA不占优势的露露来说，“我手里拿着offer，却发现自己有可能根本拿不到外推名额。”幸运的是，最终包括露露在内，同院系几乎所有报名外推的同学都最终拿到了外推资格。同样是外推，今年三月，阿星就获得了上海交通大学金融科技方向的offer。此前，阿星修读了经济学双学位，对金融领域比较了解，也更感兴趣。阿星对于自己毕业之后的发展方向拥有比较明确的想法。尽管科研做得还不错，但他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做科研，也对科研有一些畏难情绪。因此，他选择转到自己更热爱的金融专业，而上海交通大学金融科技方向也的确能提供给他更新、更适合自己的知识。阿星对于外推具有非常明确的想法，他并不是因为在清华待不下去了或者是厌倦了“卷”才选择外校的。在阿星看来，身边的一些同学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有些人想要做出改变，但最终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努力，只能沿着惯性往前走。“想要在本院读研肯定是有办法的，但是不一定能够做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方向。我觉得能够做自己是很重要的。”焦虑之后，似乎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保研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唯一选择，也不会成为每个人共同的最佳选择，有把控的人生才是。小拿在咨询留学机构的时候，被多次提醒到自己设立的目标院校申请起来过于简单。“他们似乎都很疑惑为什么我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因为我的均分换算下来很不错。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保研这道坎上跌得有多惨，我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我不敢确定这一次能不能顺利有学上，我害怕再次面对突然失学的困境。”疫情时代的突然来临，似乎增大了所有人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它像是一次关于个人未来规划的清晰度的压力测试。重压之下，每个人都不得不重新思考读研之于自己的意义。小语本科毕业已经三年了。从最初计划出国读研并申请到了心仪的美国研究生项目，到在临近研究生开学前几周的时候，突然决定推迟自己的offer，小语在这段时间中不断对人生和职业发展产生思考，认为自己还是想再多探索一点人生的可能性。“研究生的选择应该服务于我对于人生的规划。在我不断与国内不同职业方向、行业的人聊天、咨询之后，我认为读研并不符合我的人生规划，最终放弃了研究生的offer，并确定了现在的方向。”站在现在的立场来看，小语认为保研只是在大三那个特定的时间点，人生若干选择中的某一个。“甚至拉长时间线来看，保研并不是最好的那个选择，也许只是一个最不费力的选择。”在小语看来，每个人都要先思考自己真的想做什么、拥有什么样的职业和人生，再来思考什么样的选择能够更好地服务于这个大目标。“如果现在还想不清楚想做什么，那保研虽然能延缓进入真实的世界，但并不会帮你想清楚要做什么。可能这样就要想想自己要尝试些什么才能帮助自己找到合适的职业和人生选择吧。”（应受访者要求，小拿、阿默、露露、阿星、小语均为化名）
采访 / 陈雨萌 鲁方裕 沈童童 孙博然 纪雨佳
撰文 / 陈雨萌 纪雨佳
编辑 / 陈雨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