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旧事】长安桥记忆
(第348期)【城北旧事】
长安桥记忆
// 虹 全
在老无锡城众多桥梁中,北城门附近的长安桥绝对是一座令“老北塘”留下深深印象的历史名桥。
据史载,此桥为明代本邑一陆姓乡绅出资所建。也许是当时百姓祈愿社会盛世太平安全,便取了个长治久安的吉利名字。
明清以来数百年,尤其是近现代社会沧桑巨变,此桥七度重建,从净木搭建到木石结构,再改水泥石子钢筋混凝土,历经风雨,依然弥坚。长安桥数百年历史遗韵,可谓顺应民心民意,足见其地处通衢之“要塞”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老城护城河河床修筑人防工程,长安桥便成了一座旱桥,终因有碍公交而最后拆除,改成坦途。
在我记忆中的长安桥,始于六十年代。那时仅是六七米长的平坦水泥桥,十分普通。东西走向的桥两堍人气旺旺。桥下是沟通护城河与北塘运河的游山船浜。桥东有布行弄和坛头弄左右连接,可直达城中闹市区。桥西便是横街、横浜、酱园弄,连通著名的古运河江尖地区。在那米市鼎盛的历史时期,这里的北尖、南尖、茅泾浜、石铺头等靠河畔,建有北塘米市的不少粮仓。这桥在地理上还是“老北塘”们“三月三游惠山”的捷径桥;从这里出发至江尖渡口,欸乃渡船省时省路,一支烟工夫便可泊对岸丁港里,过五里香塍,便能径直到达惠山胜境。旧时这里绝对是一个热闹之地。
我对长安桥的熟悉,除了幼时听父母、外公经常提及那里的人事,主要是念中学及至踏上工作岗位后,我的一些同窗、同事家居此桥附近和这一地区。我常常的光顾,对这里便渐生不解情结。
与桥靠得最近的是会写小说的文友国生。在同届生中早早成家的他,就“蜗居”在桥东布行弄口的那爿烟酒店楼上。说“蜗居”是一点也不夸张。那天,多次受盛邀的我欣欣然第一次光顾他的“新房”。循着门牌号,我摸到了那家卖烟酒的小店,见在折尺形的柜台后,仅小小天地无处藏身,便怀疑记错了门牌。询问后,店主指着靠墙的一木梯,说就在楼上,我便好奇地爬上咯吱作响的梯板。国生听到我的声音,自然笑呵呵迎了出来。我打量了他这差不多十来平方的陋室,那么的不规则。里面堆满了新家具。我想,他一家人,吃住均挤在这里,多么局促。难为他工作之余还要天天挑灯笔耕;真佩服他居然能在这里创作出《太湖》得奖中篇!看着他床头挂着的结婚照、他床前放着的木制童车,我深感陋室虽小却温馨无限。及至他后来当上了一国企的一把手,分了大房子,随文友们一起去祝贺。但我对他长安桥堍烟酒店楼上的陋室,仍记忆犹新,而时时念起,感叹不已!
长安桥东坛头弄内住有我的一位高中同窗。他的家可属现今的“贫困低保户”。经济主要来源是父母开的一爿老虎灶,上过报纸的北门地区小有名气的便民“夫妻店”。他是家里的老大,弟妹有七八个,加上父母和祖父母竟是拥有“一打”人口的大家庭!真难为他父母起早摸黑,节勤节俭,靠一分二分的泡热水小钱,居然能养活这么一大群孩子,而且后来个个成材!我的那位同窗在七十年代插队盐阜平原时,发扬“不怕苦,不怕死”精神,积极为当地民兵研制土地雷。一次实验室发生意外,炸伤了左眼,贡献了一半光明。该同窗“因祸得福”,回城后受组织特殊照顾,成了民政系统的一名公务人员;成家立业,早就过上了小康生活。忆起长安桥,忆起该老同窗的一家,尤其是念及他辛劳的父母见我每次光顾,总是递壶续水,那么热情客气的情景而深怀敬意,不胜感慨。
然而,最令人扼腕的是我的另一位家住桥西酱园弄内的学友。这位学友在校时品学兼优;中等身材,戴一副好看的眼镜,是很有气质风度的男生;尤其是长得白白胖胖,那么英俊帅气,在女生中特有人缘。“天有不测风云”。那是他下乡插队的第二年,右腿骨上生了个大瘤,竟发展到“恶变”,最后为保住性命,便截去了那下肢!他一度痛苦绝望,终于重新振作而顽强地生活,与命运不懈抗争!他学会了生活自理并在街道福利厂当了名自食其力的工人。他拄着双拐,一步步艰难行进在上班路上。夏天起得很早,天没亮就自己生炉子、买菜、提水做饭、洗衣;冬天,下了班还踏着冰冻的石阶,在桥下游山船浜畔取水……。如今,老同学相聚,每每谈起这些,该学友的不幸遭遇,便会催人泪下,顿生同情之心;而他对生活态度的如此坚毅不屈,令众人十分的钦佩。
人生如书,跌宕起伏,色彩斑斓。一个人的成功在于自己的努力,努力便能改变命运。在家居长安桥的我的一批年青挚友中,德泉兄便是不懈努力的楷模。学生时代的他,十分阳光,待人真诚热情,好学求上,浑身洋溢浓浓的书卷香。那年,风华正茂的他带头赴农场,又带头考上大学。如今,他学有所成,在省府一所高校任职,娶了个“书香门第”的妻子;其女儿、女婿都获博士,成了美籍华人学者,著书立说,十分风光。
呵,长安桥,古往今来你见证沧桑,祈颂盛世,令人如此心仪!尽管如今旧城改造,这里成了锡城北门繁华的商圈,桥早已不在,然而记忆中的长安桥永存,那些记忆中的旧事,常常令我回味无穷。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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