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老屋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别人在说着他的老屋,却听得我心里很难受:或许每个热恋生活的人心里,都有风尘尘封的希求永久珍藏的老屋吧。

老屋

文 ‖ 张亚凌

十多天的连阴雨,下得人心里阴冷阴冷的,浑身不舒服,像发了霉。妈在时常说,人是旱虫子,咋旱都能受得了,就是见不得老下雨。黄昏时分,大哥打来电话,说乡下的邻居捎话来,老屋塌了。

  “雪上加霜”这个词,就是在那一刻笼罩了我,让我窒息。

连绵的雨,让我窝火,坍塌了的老屋,火上浇油,我第一次粗俗地骂了“他妈的这鬼天气”,还是当着儿子的面。就在刚才,还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不要厌烦这天气,天气是无法改变的,就得将自己的心情调整成最好的状态。可放下电话没转身,我,还是粗俗了,我嘴里粗俗地骂着,还一拳砸在沙发上。

 我知道老屋迟早要塌的。妈在时常说,人是房芯子,不住人了就毁得快。她说话时老瞅着老家的方向。跟我们住在城里,看起来洋气阔气,其实她心里是很不舒坦的。

 老屋,终究还是塌了,塌得我的记忆四面飞溅无处可藏。

老屋可以塌,窗户不能啊。

儿时的记忆里,妈老喜欢靠窗坐着,就着月光做针线活儿。除了我们做作业,不允许谁轻易点灯,煤油贵着呢。我家的窗户,应该是全村里最幸福的窗户:妈手巧,剪的窗花没人比得上。有一次剪的竟是姐姐做作业的侧影,越看越像。我对姐姐有意见时,就扇“她”耳光来解气。妈常唠叨说我打小就是个黏人的孩子,她扛着锄头一进门,窗台趴着的小脑袋就忙不迭地喊“妈妈,妈妈”。放下锄头,顾不上洗手,她就从窗户里把我拉了出来。

 老屋可以塌,门槛别动啊,门槛上一直坐着个傻丫头。

我一直喜欢静,可以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看半天从滴水檐上流下来的雨点儿,可以拿着木棒扒拉一个簸箕虫玩半天,可以……打小,我最喜欢坐的地方就是门槛,理由很简单:屋里太闷太暗,屋外又大而没依靠,我就喜欢坐在门槛上。屋里是奶奶在做针线活儿,屋外是妈匆忙的身影,屋里屋外,都给了我很安全的感觉。

 老屋可以塌,老土炕不能不在。

老土炕承载着我冬天里所有的记忆:早晨,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炕。天冷,就是棉花杆儿之类的硬柴火,烧了热一天;天不是很冷,就是玉米杆那样的软柴火,不至于人热得在炕上坐不住。一放学,妈就将我赶到炕上,用被子将我围一圈,只露个脑袋瓜子。我幸福地坐在热炕上,单单等着妈将热的饭菜端给我。妈对我疼爱的确有些夸张,谁让我是老小呢。

老屋可以塌,屋顶得好好着,每年高高地挂几个苹果,整个冬天屋子里都是香甜的;老屋可以塌,炕墙得好好着,我一直是趴在炕墙上写作业的,年年捧回来的奖状都是炕墙的功劳;老屋可以塌,屋前一长溜的小花坛得好好着,育儿花、蝎子草、月季、芍药、铺盆草,还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那是我儿时的乐园……

 老屋可以塌,可是,可是其它的,怎么就受到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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