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缘为兵》【三六八】恰似题名金榜时
小说《缘为兵》【三六八】恰似题名金榜时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八号早晨,我跟陆军璞刚到教室,就听到了学校的广播大喇叭通知:学校全体师生,八点三十分到时代中学大礼堂开会,届时,将要宣布被批准光荣入伍同学的名单儿,并发给入伍通知书。
这时候儿,一名叫周长淞的男同学一下子跳到了课椅上,拿着一张纸,念起了一首诗。那首诗是加长版的“人生四大喜事”:“犹如久旱逢甘露,胜似他乡遇故知。如同洞房花烛夜,宛若金榜题名时。”
很显然,周长淞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等的就是在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朗诵给同学们听。周长淞朗诵完了,同学们热烈的鼓着掌,为周长淞叫着好儿。
周长淞的高矮胖瘦跟我差不多,很爱说笑话儿,张嘴就像是说单口相声哪,总能把大家伙儿都给逗乐喽。
这回,周长淞的朗诵却没把我给逗乐喽。我听到这个通知以后,就有点儿晕乎,就像是面临着生死抉择似的,心里砰砰地乱跳。
我和陆军璞肩并肩地跟着同学们一起走出了教室,装作跟平时一样的说笑着,向学校的大礼堂走去。
大会开始了,首先是校革委会领导讲话。
校革委领导的讲话里,义愤填膺地痛斥着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的反华行径,并指出当前美苏勾结,妄图重新瓜分世界,并把中国人民视为他们实现狼子野心的最大障碍。所以,世界上的帝修反就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于是,我们要……
会场秩序有些混乱,这些话,老师在政治课上就已经都讲过了。这阵儿,同学们最想知道的不是国际国内形势,而是谁能光荣入伍。
校革委会领导匆匆结束了怹的讲话。主持大会的老师挨着个儿的跟主席台上坐着的工宣队郭向东队长,军宣队丛泽文政委,军训团尹振武政委说了几句话后,走到麦克风前说:“下面由北京市宣武区革命委员会征兵办公室的领导宣布,经过自愿报名、家长同意、连排推荐、政治审查、街道走访、入伍体检等全部程序都合格,并获得批准应征入伍同学的名单儿。念到谁的名字,谁就站到舞台上来。”
此时,话音未落,会场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儿声、喧闹声。当宣武区征兵办公室的领导站到了麦克风前边儿时,整个儿会场立刻归于肃静,大礼堂里鸦雀无声,这是在这个礼堂里开全校大会时从来都没有过的安静。
宣武区征兵办公室的领导,把获批应征入伍同学的名字依次念着。每念到一个同学的名字,都会引起那个同学所在排里的一阵儿欢呼声。
不管是经过体检没念到名字的同学,还是没被批准体检的同学,还是不符合征兵条件的同学,还是不在征兵范围之内的同学,都在为被批准入伍的同学欢呼着,都在为下一个即将念到的名字期待着,都在为本排参加了体检却还没念到名字的同学能不能参军担心着……
每一阵儿欢呼声中,都会跟随着其他排里传来的一阵儿“嘘嘘”声,因为大家伙儿都怕听不清后边儿念到的人名儿。
每一阵儿欢呼声之后,也都会有一群人把那个光荣入伍的同学,像围绕着天之骄子一样簇拥到礼堂前边儿,然后抬起来扔到舞台上去。被扔到舞台上同学的那一刻,有趴着的、有仰着的、有跪着的,还有滚着的。甭管什么姿势,都是一下子蹿起来,掸巴掸巴身上的土,就站到舞台当间儿去了。站到那儿还不忘做几个小动作,有挥手儿的、有跳脚儿的、有敬礼的、有帮着往舞台上拉人的。
那个年月不兴飞吻,要是兴飞吻,台上台下准得飞成一片,吻成一片。
我跟陆军璞紧紧地靠在一起,我们俩的心都在嗓子眼儿那儿悬着,放不下去,也蹦不出来。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突然,一个名字念出来了——陆军璞。陆军璞高兴的怔住了,他甚至不敢相信他自己个儿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我们排里也响起了一阵儿欢呼声,这一阵儿欢呼声告诉陆军璞——这是真的。
陆军璞想不起当时坐在他身边儿的是谁了,他就记得他们使劲儿的捶打着他,搂抱着他,摇晃着他。陆军璞就记得当时他欲哭又笑,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啊!幸福啊!再没有比这一时刻更幸福的事儿了!
可是,这阵儿的陆军璞幸福的变成了傻子,愣着那儿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