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哲学（五首）
老婆哲学（五首）
老婆年轻时
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不提房子
也不提汽车
只要我给她一根狗尾巴草
她就能等我一个秋天
有一年秋天
我们结了婚
住在一只名叫爱情的葫芦里
两张卖不出去的狗皮膏药
紧紧地贴在生活的伤疤上
老婆生下孩子后
就是另外一个人
她一边指挥我洗孩子的尿布
一边极力夸赞别人的老公
我只好从生命的痛处
扯一首诗下来
低头擦我孩子的屁股
老婆依旧漂亮
人到中年
她想起了房子和汽车
她不但搜走我衣兜里的
每一分钱
还把我的头脑和四肢
都装上外国进口的轮子
房子和妻子
二十三年 我一直都在教书
我教过小学 初中 高中
我思想端正 奋发努力
偶尔也关心国家大事
我也曾梦想教一回大学
或者去百家讲坛 讲讲新诗
但我的妻子却说
最好先在学校旁边
买上一套房子
我的妻子没有工作
她总把我扔掉的一次性纸杯
捡回来 再用一次
她也曾在学校门口
开过餐馆和书店
并把女人们的漂亮衣裳
眉笔与口红
都存进一张小小的折子
但是她存下的数目
远远填不满房价上涨的窟窿
有一年我意外得到一万块奖金
并冒险按揭了十二万贷款
领到一串钥匙后
还欠十万装修
沉重的债务 总让我愁眉苦脸
但我的妻子乐观 幸福
比新婚之夜还要甜蜜
她甚至忘了
曾经想到过要跟我离婚
而今总算有了自己的 房子
尽管生活有时会鸡蛋里挑骨头
尽管有时 学生会在课堂上睡觉
我依然每天 早起晚睡
备课 上课 听听新闻
我也想写一个编队的正义之诗
到钓鱼岛海域巡航
但我最想的还是 再领一次奖金
给妻子买一瓶 法国香水
结婚十年
我在一家名叫学校的工厂上班
结婚十年 据我的妻子说
我从来没有做过一次饭
洗过一次衣裳
这个砍脑壳的 一天从早到晚
总是鼓捣着书本 粉笔 红色墨水
结婚十年 一转眼
我们的儿子唐鼎 已经七岁
一年级的小学生唐鼎
第一个学期的考试成绩
语文十九分 数学六十六
那时我刚好上完晚自习
正盘算着把我的每一个学生
都打造成清华北大 一本二本
那时我的妻子一边做饭
一边洗衣裳 她说
还是高中的语文老师呢
看看你儿子的成绩 要不要脸
结婚十年 我花朵一样的妻子
做了七年的母亲后 正式毕业
开始做一个一年级学生的
业余老师 有时她认真地
问我一个汉字的笔顺
并在一条不期而至的鱼尾纹中
把十年的辛酸与煎熬 久久凝视
又一个学期结束 考试回来
小学生唐鼎眉飞色舞 他说
他的语文能考九十三
因为他只有七个题目 没做
数学肯定是一百
因为所有的题目 他都做完
正在做饭的妻子哈哈大笑
但是她知不知道 结婚十年
她的眼角又多了一条新的 鱼尾纹
礼 物
记得多年前 一位女同事说
唐江啊 你真幸福
你妻子昨天一口气
就给你买了三双皮鞋
她艳羡的眸子晶莹贼亮
似乎我这样种一无是处的男人
本不该被一个女人如此深爱
后来偶尔到外地出差
我也给妻子买上一些
小小的饰物
三块五块 十块八块
有一只蝴蝶形的仿水晶发卡
断成了两截
那是我从上海回来前
在一家路边小店里买的
回到家递给妻子时
失手摔在了地上
妻子依然把它
和那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
攒在一只漂亮的盒子里
半年前 四十五岁的妻子
意外地得到一份工作
在邻县一个边远的乡镇上班
由此我们就聚少离多
也不再拌嘴和赌气
过年前夕 领到八千块绩效工资
妻子像一夜暴富的地主老财
她拉着我在县城的一家男装店
说要给我好好买一件衣裳
实际上她又一口气 买了五件
无数次站在店里的试衣镜前
我总发现妻子就在身后
一次又一次 将我仔细端详
八千块很快就被花光
但是我们手挽手走出门时
妻子的笑容却那样动人 甜蜜
像一位刚刚结婚的新娘
桃花劫
桃花是属于三月的
而一个女人的三月
免不了年轻 妖艳 诱人坠毁
所以命犯桃花的人
总是和幸福话不投机
作为桃花
李清照只能开在北宋
夭夭灼灼 彻夜赌博和狂饮
我们常在一首宋词中
想入非非而又意犹未尽
可惜春风南渡之后
一个王朝和一个女人
就到了秋天
只能开一枝又苦又瘦的菊
博陵崔护的桃花 一首诗
开在长安郊外 都护南庄
他的热爱 眷恋 风和笑脸
只能开在去年
开一段肝肠寸断的永远
去年今日 桃花刚刚盛开
当我在一座住着尼姑的寺庙
求到一支运交桃花的签
我妻子就剑拔弩张
那些桃花一样的年轻女子
哪怕只是经过我身边
都被她视若寇仇 她甚至还想
把村里的桃树通通砍光
作者简介
唐江，男，汉族，1972年生，贵州纳雍人，中学教师。曾于《星星诗刊》《青年时代》《高原》《毕节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作品数十件。毕节市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现当代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