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岁高龄的女诗人莎朗·奥兹赢得2013年普利策诗歌奖
莎朗·奥兹诗选
远洋/试译
雄鹿的跳跃
那时,我们最喜爱的红葡萄酒标签上的绘画
看起来像我的丈夫,用他的炽烈
将他自己抛离悬崖,以摆脱我得到自由。
他的体毛粗糙,舒适,他的脸
平和,恍惚,沉思,
树枝的每个叉骨抵及
他臀部的后面,每个尖叉向上竖直生长
然后分岔,像他大脑的模型,陈旧,
笨重。当他从悬崖边缘飞升之时
他支撑其骨盘在同一水平线,
恍然如梦。当任何一个人逃脱,我的心
跳了起来。即使被逃离的是我
我也半站在逃脱者的一边。那是多么寂静
和空虚,当他离开时。我觉得像一片风景,
一块空荡无物的土地。四散
逃生[1]——让那些能够拯救自己的人
拯救他们自己。一次我看见一幅铜版画,
上面微小的某人被钉十字架
在一只黇鹿的角上。我觉得我像他的牺牲品,
而他像是我的牺牲品,我担忧那雄赤鹿
伸出的腿以错误的姿势弯曲,当他
抽身离开时。噢,我的伴侣。我曾自负于他的
忠诚,仿佛那是
一种称赞,而不是一种半睡眠的
情形。我写到他时,是否令他觉得
他不得不四处走动,
承载我的书在他头上像一摞
心境的卷册,或挂鹿角的支架
那儿一个猎人以索维农葡萄[2]酒
洗净他的野味么?噢,跳跃,
跳跃!小心岩石!古老的誓言
是否必须祝愿他在新生活里幸福,甚至性的
快乐?我恐怕如此,起先,当我还
不能断定我们分手。在他毛茸茸的
腹部下面,在远处,摆放偶数嫁妆的
葡萄园,它的葡萄藤并不枯萎,它的根
干净,它的酒瓶在吹管末端
增长着,如同黑暗,绿色,摇摆不定的呻吟声。
我儿子的父亲的微笑
在我的睡眠中,我们的儿子,小时候,说起
他的父亲,他微笑我[3]——就像进入
存在,进入围绕着年幼的生命
组建的家庭,它曾有过出于饱含真情的
花束,那茂密的绿洲。那笑容,
那些年里,哎,身体能说什么好?我一直
绝对地置身于那一片芳香的
无知中。至于住进这些房间,
他的一颦一笑,像某种东西
几乎来自另外一个地方,
另一时间,另一组
生物,觉得很幸福,而且
在神秘和有点哀痛中
被占有。他的嘴唇之薄赋予
它一种单纯,像儿童画的
一个微笑——人行天桥,翻转过来,或见到
在桥下,在水里——和那射手的
弓呈现出一种弯曲、无偏差的
对称,一箭穿心。我回顾过去
在那尚未阴云密布的脸上阴云的形成,
以及逐渐残缺的满月,那看起来
深深的、近乎伤心的满足,而我知晓自己的
幸运,我只好跟整个夜晚
不满意的生活决斗,在那古老的
吊床上,在黑暗消褪着的一片天空里,那
最初的梦,而我正从中苏醒。
最后时刻
突然,还有一小时
他就要带我到机场,他站起来,
撞到桌子上,并迈出一步
朝我走来,像在早期科幻电影里的
一个人物,他向前
俯身,并伸直一条手臂,
敲着我的胸部,他试图
抱住我,我站着,我们跌跌撞撞,
然后我们站立,绕着我们的中心,他的
畏怯的嘶哑喊叫,在中心,
在我们生活的终点。很快,接着,
最坏的情况已经结束,我可以安慰他,
从背后在适当位置抱着他的心脏
从胸前抚平它,他自己的
生活继续,而
曾捆绑他的事物,绕着他的心脏的——把他捆绑
于我身边的——此刻躺着,在我们周围,
海水,腐蚀,光,碎片,
小爱神永恒的卷发
垂直地打散开来。
[1] 原文为法语。
[2] 产于法国的紫色甜葡萄。
[3]诗人模拟小孩说的半通不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