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 冒】/ 蒋仪洁
感 冒
蒋仪洁
我记得在七岁那年患了一次重感冒。那时缺医少药,村里人生了病大多用土办法治疗,孩子如果感冒咳嗽就给嚼点甘草根,或用猪、羊的苦胆在铁锅里焙干了兑水喝,如果拉肚子就用炒焦了的小米和烧焦了的蒜辗碎了服用。然而这次感冒来势迅猛、持续时间长,身体里像充彻着汹涌澎拜的炽热岩浆,炙烤得我无法呼吸、让我痛苦不堪。
连日来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地像一只玻璃罩里撞昏了头脑的蚊子,到处是光却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
一天中午,我在睡梦中突然梦见天塌了下来。我一惊,很快醒了过来,火速爬下土炕寻找我的鞋子穿,当我穿好了一只鞋子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只鞋子。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仓促跑出家门看到院子里有几个人在自顾自地聊天,他们压根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举动。我感觉天倾地斜,太阳突突突地喷射着烈焰,天空里闲挂的几丝云彩纷乱芜杂,一切都摇摇欲坠。我战战兢兢地来到院门外小土峁上一个不太大的打谷场上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山风吹过,我渐渐地清晰了些许,再次返回家中发现那只鞋子依然在炕沿下。
下午吃饭时,我依然昏昏沉沉,侧躺了一会儿猛然爬起来用两根手指轻轻夹起一个沉重的大瓷碗,姐姐在傍暗自发笑,母亲见状慌忙从我手中夺下大碗。看到这此情此景,家里人认为我跟上了鬼、肯定是鬼魂附体了,否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用那么稚嫩的两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夹起这么沉重的大瓷碗。我后来常常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江湖中早已失传的“二指禅”嘛。
既然是鬼魂附体,那就得打鬼驱魔“送瘟神”,束手无策便有良策。只见母亲端来一碗水,口中念念有词:“占了头头不疼,占了眼睛眼睛明,邪门歪道全占尽,浑身上下占没病”,然后用三根筷子立于水碗之中,母亲问道:“如果是鬼魂附体你就站住?”看那三根筷子像龙卷风似的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硬生生地立于水碗中央,筷子顶端像魔鬼一样在吞云吐雾。母亲让我用食指沾一下水,连吹三口气并翻一下枕头,然后用刀背狠狠地把三根筷子磕到炕沿下,同时火速把三根筷子投到水缸里,小心翼翼地把那碗带着魔法的水倾倒在土墙外的十字路口。
第二天,我的高烧似乎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狠心给我杀了一只大红公鸡,这只公鸡原本是打算到集市上变卖一点钱来贴补家用,现在看到我病成这个样子还能再顾及什么。鸡肉做熟了,我一下胃口大开,顿时丢掉了优雅的吃相,不消一刻功夫整只鸡吃的头尾不剩、汤水全无,吃饱之后美美地出了一身汗,我的感冒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直到现在,我常常感念那只救了我生命的大红公鸡,它肯定是一只善良的、正直的、果敢的、有灵性的公鸡,是一只勇往直前、无往不胜的战斗鸡,它进入我的身体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把每一个面目狞狰、万恶不赦的可恶病毒给啄食殆尽而还我健康。所以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吃过感冒药,就算偶尔打几个“喷嚏”,自然而然地把它联想为“一说,二念,三风发(感冒),四吃好的,五挨打”,谁愿意“嚼舌头”就让他尽管嚼吧、谁想惦念也让他尽情地惦念吧。然而当反复酝酿的第三个“喷嚏”风雨欲来时,通常会想方设法、揉鼻捏耳给憋了回去,哪怕憋得脸红脖子粗,这样方能彰显少年的强悍体魄和英雄本色。
我那次感冒没有用药而自然痊愈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产生了抗体,然而事物总有两面性,塞翁失马耶知祸福。我后来发现我资质愚钝,怀疑是不是那次高烧把我最聪明的那根弦给烧断了,我只得安慰自己愚钝点也好,人太聪明了心机重,更容易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丛生,这样就苦了生活、累了自己。
后来听说流言和流感一样也能使人感冒中毒,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个蛤蟆赖一个鳖”。而且一旦中了流言的毒后果不堪设想,毒势更猛、毒性更强,症状犹如感冒,能使人萎靡不振、意志消沉,往往失掉了生活的勇气和生存的锐气,更有甚者消极弃世、隐居山林。
我听后不觉哑然失笑,任它流言蜚语、管它洪水猛兽,想来就让它尽情地来吧,倘若真的来了就让那只勇敢的大红公鸡当臭虫一样给消灭掉。
作者简介:蒋仪洁,文学爱好者,陕西榆林人,现任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驻西安森林资源监督专员办处长。散文《美从祁连来》、《再读陕北》、《朔北的风》见诸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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