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女人》之江花:第九章 陈赖狗捉奸(上)

自从王红旗非礼李江花之后,李江花再也不敢在杨大船面前提当教师的事儿。倒是杨大船提了几次。

杨大船说,咱们托王红旗的事儿也不知道咋样了!他说他会尽力办的。你那次找他,他是咋说的?

李江花说过,咋说啥?他说要在大队干部会上研究研究。

大船又说,这么长时间了,也该研究好了!

李江花道,算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庄稼人吧!那么多人种庄稼,也是没有一个人累死的。

大船说,他妈的,亏了那场酒。

这个呆子,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也好。这种事儿,只能一辈子烂在女人的心里。要是让男人知道,准会出事儿。男人把这种事儿看得比天还大,比命还重要。但女人不一样。女人只当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忍忍就过去了。

李江花笑道,你就不要抱屈了,自当那顿酒肉喂狗好了。

大船见江花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提了。

其实,大船哪里知道,王红旗那条披着羊皮的狼,想把你的老婆吃掉呢!没有了那种想法,江花的心反而倒是平静下来了。她同杨大船一起,上工,干活,收工,做饭,陪杨大船睡觉。两个人照样在那张破床上做爱。杨大船照样夜夜犁自己的地。日子就像那丹江水一样激动而又乏味儿地过着。

转眼间就到了农历十月初一。十月一,阎王爷放鬼之日。自明代以后,这天成了祭奠亡灵的节日。人们到亡故亲人坟前焚烧纸钱、纸衣,谓之“送寒衣”。因此,人们称十月一日为鬼节。在农事上,此时已进入农闲时节。旧社会,这天是地主解雇辞佃的日子。佃家生活无着,只好恳求地主继续佃给田地,故“十月一”又被穷人视为鬼门关。迁入方方后,杨家洼人的祖宗被丹江水淹没到了水底。如何给已故的亲人或祖宗们送寒衣,成了杨家洼人关注的焦点。

大船说,我这些天做梦常常梦到我妈。十月一到了,我该到老家去给妈上坟呢!

江花说,你这个呆子,回老家有啥用?祖坟早被丹江水淹到水下了。

大船说,那你说咋办?

江花说,我也不知道。你去找杨五爷,他也许有办法!

大船听了江花的话,就去找杨五爷,讨教祭奠亲人的方法。

杨五爷是杨家洼辈分最大的。他应该有办法处理这件事。五爷对大船说,搬迁时,俺把咱杨家祖坟上的墓碑都用宣纸拓了。咱移民穷,建不起祠堂,等以后有了钱,建一座杨家祠堂,供上祖宗及已故家人的牌位,逢年过节,咱们到祠堂里祭奠!

大船说,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咱们要面对现实。老家离咱这儿有几百里,来回一趟儿不容易。就是回到老家,祖坟也被淹在了丹江湖下,见不着。不祭拜,夜里做恶梦。那些已故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在梦里出现,不是哭着没饭吃,就是哭着没衣穿,没钱花!

五爷说,这事儿好办,西周时候就有画地为牢的先例。人们犯了法,在地上画一个圆圈当作牢房,人站在里面,不敢出来。后来,远离家乡的游子们为了祭奠已故的亲人,在十字路口画地为墓,祭奠悼念。咱们在村口按照祖坟的布局,画上许多个圈,圈里插上小旗,写上已故亲人的名字,供族人烧纸祭拜。

大船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大船说,这真是太好了,还是五爷有水平,能想出高招来!

五爷说,这个事儿得有人帮忙才可!你去把你媳妇叫来,再叫人担两担小灰(草木灰)到村口谷场里!

大船说,行,我这就去办!

江花听说杨五爷叫,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赶了过来。杨五爷拿出一叠火纸,用桨糊贴到绑绑都杆上,做成了一面又一面的小黄旗。做好后,杨五爷读名字,江花和大船用毛笔在小旗上面写。杨家洼的祖宗叫杨泽道,接下来是五个儿子,再接下来,就分成了若干若干家。江花把祖宗及那些已故亲人的名字写到小旗上。杨五爷等字干了,用一只竹篮,把这些小旗放到篮里,挎起来,带着族人一起往村口走。

到了村口,喇叭、铁蛋已经担了两担小灰,在白果树下等候了。杨五爷看了看谷场,用脚步量了量。先画了一个圆圈,让大船把老祖宗杨泽道的小旗插了。在老祖宗的前面,又划了10个圈,分别是五个大门的祖宗及祖奶。接下来,又继续往前画。江花站在场边,仔细看。杨五爷画的圈垒起来,成了一座山。

五爷说,就是一座山,祖先在山尖,晚辈在山根儿,不会错。这规矩还是祖宗定的呢!

傍晚,收了工。杨家洼的人都拿着火纸,鞭炮,来给已故的亲人送寒衣。大船领着江花、二妮也来了。一个小圈里,插着一面旗,上面写着大船母亲的名字。大家在圈里烧了纸,磕了头,放响了鞭炮。

谷场上,一时间烟雾缭绕,炮声不断,偶尔夹有时断时续的哭声。

喇叭也拿着喇叭来了。他找到了他母亲的坟,烧了纸,放了炮,跪在圈前,开始吹喇叭。悲痛哀怨的喇叭声弥漫在血一样红的黄昏里,传得很远很远。

喇叭声、炮声引来了外队的人。胡家庄的人来了。王家庄的人来了。大陈庄的穆斯林也来了。人们搞不懂杨家洼的人在做什么。

王红旗听到炮声,也赶了过来。王红旗把杨红彬喊到了跟前,说,老杨啊,你们庄上这一套是不是封建迷信?

杨红彬说,这不属于封建迷信,这属于正常的悼念活动。就好像是你们王家庄今晚去给已故亲人烧纸一样,俺杨家洼的祖坟都淹到丹江水下了,只好画个圈代替!

王红旗接过杨红彬递的纸烟,点着,吸了一口,道,瞎胡闹,明早把那些小旗都烧了,让区里人看见,非把你抓起来批斗不可!

杨红彬连声应道,是!是!是!

王红旗扭过头,要走,迎面碰到了江花。他用眼盯着江花的腰间看。江花一瞅,原来我挎着竹篮,右边腰间露出了半圈光光细细的肉,还有红裤头的边边儿。

王红旗说,江花,你咋不去我家玩呢?那事儿办得差不多了。

江花放下竹篮,把自己的衣角拽了拽,说,大队长,我想好了,我还是在生产队种地吧,我天生就是一个种地的命!

王红旗不说话了。他咽了口吐沫,压了压心中的欲火,离开了谷场……

王红旗夺娶政权后,陈赖狗当了大队造反派的头头。但是,陈赖狗不甘心只当一个造反派的头头。陈赖狗想当方方大队的总头。

原本,陈赖狗是小陈庄的人,后来迁到了大陈庄。两个生产队都姓陈,全是穆斯林。在方方大队,穆斯林占了一半。胡三英执政方方,把小陈庄拆了,分散到三个生产队。小陈庄的群众虽然得到了国家的补助款,住上了大队给盖的新房子。但是,时间一长,矛盾就出来了。

小陈庄的人是回族,迁到大陈庄的群众还无所为,大陈庄的群众也是回族,生活习俗一样。而迁到胡家庄、王家庄的群众,就不习惯了。回族人爱干净,不吃猪肉,不养猪,又见不得别人吃猪肉,养猪。甚至,见了猪,胃里就呕吐。而胡家庄、王家庄及搬迁来的杨家洼,家家户户都养猪。“穷不离猪,富不离书”,养头猪,过年杀了,过个肥实年。节日、习俗也不同。回族人要过礼拜,要过斋月,还有开斋节,古尔帮节、圣纪节等。

小陈庄的人便后悔了,一后悔,便恨胡三英。可是,胡三英不当权了,恨也没办法。所以,陈赖狗想造反,想夺政权,想夺取政权后撵走杨家洼的人,返回小陈庄。当然,这些想法得取得小陈庄人的支持,甚至整个穆斯林的支持。

陈赖狗把陈小三叫到家里。陈小三是陈赖狗在小陈庄精屁股玩大的伙伴,加之都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俩个人特别能玩到一块儿。初中学校停课后,俩个人一起加入了红卫兵组织。回到方方,陈赖狗自任大陈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司令部司令,任命陈小三为副司令。陈小三来到陈赖狗家,一进门,就嚷道,狗子哥,咱方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还搞不搞?外大队都闹得轰轰烈烈,而咱大队却风平浪静。

陈小三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陈赖狗对陈小三是怜爱而又愤恨。陈赖狗在心底里佩服王红旗。他知道,王红旗比他还坏,比他还恨,比他还流氓。但是,王红旗做事儿就是不动声色,坏得入骨还落了美名。而他陈赖狗,是大队公认的第一坏蛋。陈赖狗也常常以第一坏蛋自居。陈赖狗知道,当第一坏蛋有第一坏蛋的好处。那个社会,好人怕坏人。当坏人沾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陈赖狗想当方方大队的头儿,就得有一个好名声。陈赖狗批评陈小三说,陈副司令,俺说过多次,不能叫我狗子哥,要喊司令,咋都记不住?

陈小三听了,“啪”地来了个立正,道,是,司令,红卫兵小将陈小三前来报道,请指示!

陈赖狗说,毛主席说,造反有理!俺方方的天也该变一变了。咱们闹革命,闹啥?一是夺取政权;二是赶走杨家洼那些河南台子,杀回老家去!

陈小三弯了腰,高声道,毛主席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想杀回老家住,首要的问题就是把政权从王红旗的手里夺回来!

陈赖狗想,陈小三这句话算是说对了。是的,要是不把王红旗打到,王红旗是不会撵杨家洼的人走。王红旗还得保持自己的名声。王红旗不撵,杨家洼的人是不会自己回去的。

他对陈小三说,王红旗是个狡猾的狐狸,不像胡三英,直得像根竹子,一折就断。弄不好,打不住狐狸还惹一身骚。

陈小三想,你陈赖狗不是批评我有勇无谋嘛,我已经跟踪王红旗多少天了。王红旗在方方大队有几个相好的女人,俺陈小三是一清二楚。其实,陈小三也不是故意跟踪王红旗的。这主要是王红旗碰到陈小三的枪口上。一个月前的一天深夜,陈小三嘴馋了。嘴馋了的陈小三就想解解馋。这天夜里,陈小三出去偷鸡子,半夜里看到了出来偷女人的王红旗。从那以后,陈小三就跟上了王红旗。陈小三还是一个童子身,还没有沾过女人的身呢。但是,他对男女的事儿上心。他跟着王红旗,偷听王红旗偷女人的声音,心里特惬意。

陈小三说,毛主席说,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有经验的猎手!王红旗最大的缺点是好色。他跟咱大陈庄陈皮的媳妇有一腿。陈皮是个木匠,经常不在家,王红旗常去。咱们抓个现场的,准能激起全庄人的憎恨。这样,王红旗的代理支书就干不成了。王红旗干不成,胡三英又被区委停了职,陈司令当权方方,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陈赖狗笑了,一笑,便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回族人就这样,不管好人坏人,都爱干净,牙擦得又白又亮。

陈赖狗心想,你陈小三学能了。他拍了拍陈小三的肩膀,道,毛主席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你带几个人,好好盯着王红旗,发现他进了陈皮家的门,就赶紧来向我报告!

陈小三“啪”地来了个立正姿式,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未完,待续;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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