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瓦娃·辛波丝卡诗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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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1956 年为界,辛波丝卡的诗歌创作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诗歌主要揭露了法西斯战争的残暴和罪行,热情歌颂了祖国波兰的复兴和建设。后期的诗歌无论是题材、主题,还是形式和风格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态势,想像力更为丰富,也更富于哲理性和思辨性。其诗歌主题大多涉及人的生存环境和人与历史的关系,人在历史上和自然环境中的位置等重要问题。瑞典皇家文学院在授予她诺贝尔奖时说:“维斯瓦娃·辛波丝卡从事诗歌创作,她的诗歌以精确的讽喻揭示了人类现实若干方面的历史背景和生态规律。”

辛波丝卡在诗歌创作上的杰出成就,先后获得了波兰文化部颁发的国家文学二等奖 (1963 年 ) ,德国的歌德奖 (1991 年 ) ,赫尔德奖 (1995 年 ) 。 1995 年波兹南的密茨凯维支大学还授予她“名誉博士”称号。

在辛波丝卡的每一本诗集中,她追求新风格、尝试新技法的用心。 她擅长自日常生活汲取喜悦,以小隐喻开发深刻的思想,寓严肃于幽默、机智,是以小搏大,举重若轻的语言大师。

下面选一些代表作品来给大家欣赏。

对统计学的贡献

一百人当中

凡事皆聪明过人者

——五十二人;

步步踌躇者

——几乎其余所有的人;

如果不会费时过久,

乐于伸出援手者

——高达四十九人;

始终很佳,

别无例外者

——四,或许五人;

能够不带妒意欣赏他人者

——十八人;

对短暂青春

存有幻觉者

——六十人,容有些许误差;

不容小觑者

——四十四人;

生活在对某人或某事的

持久恐惧中者

——七十七人:

能快乐者

——二十来个;

个体无害,

群体中作恶者

——至少一半的人;

为情势所迫时

行径残酷者

——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即便只是约略的数目;

事后学乖者

——比事前明智者

多不上几个人;

只重物质生活者

——四十人

(但愿我看法有误);

弯腰驼背喊痛,

黑暗中无手电筒者

——八十三人

或迟或早;

公正不阿者

——三十五人,为数众多;

公正不阿

又通达情理者

——三人;

值得同情者

——九十九人;

终需一死者

——百分之一百的人。

此一数目迄今未曾改变。

陈黎 张芬龄 译

爱侣

这里是多么寂静,

我们听见了昨天的歌声:

“你上山,我走向河谷……”

尽管我们听见,我们却不相信。

我们的欢笑并不是悲伤的面具,

我们的善良也不是自我牺牲,

其含义要更为深远,

我们同情那些并不相爱的人。

我们沉醉在自己的惊喜之中,

还有什么能让我们惊讶万分?

无论是夜晚的彩虹,

还是雪中飞翔的蝴蝶。

而当我们沉沉入睡时,

却在梦中看到了离别。

但这是一个好梦,

但这是一个好梦,

因为我们已从梦中惊醒。

任何事物都不会再次发生

任何事物都不会再次发生

重现时也不会完全相同

因此我们出生时毫无经验

我们死时也总是感到陌生

虽然我们在全世界的学校中

是最懒最笨的学生

但我们也不会再去重读

任何一个夏天和冬天

决不会有两个相同的白天

也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晚上

决不会出项两个相同的吻

也不会出现两种同样的眼神

昨天,有人在我身边

大声说起你的名字

这对于我,犹如从敞天的窗口

扔进一枝玫瑰花

今天,当我们再次重逢

我却把脸转向墙壁

玫瑰花,玫瑰花怎会如此丑陋

难道这是鲜花?也许就是石头

为什么你,可恶的钟点

会和不必要的恐惧混杂在一起

你来了,但你又必须离开

你离去,却又如此美好

我们微笑着,相互紧紧拥抱

试图在寻找我们的一致之处

但我们依然有所不同

就像两滴纯净的水珠

告别风景

我并不责备春天,

它已再次出现。

我不会责怪,

因为,年复一年,

它履行着职责。

我知道,我的忧伤

并不能阻止新绿。

叶片只在风中

俯身。

看到什么东西让

水边成丛的桤木沙沙作响,

这不会使我痛苦。

我获得了一个消息,

那湖泊的堤岸

依然美丽,一如从前——

就像你活着的时候。

我并不怨恨

这景色,

这阳光令人炫目的海湾。

我甚至可以想象,

此刻,

不是我们,而是两个别的人

坐在倒下的白桦树干上。

我尊重他们的权利:

低语,大笑,

陷入幸福的沉默。

我甚至认定,

他们被爱绑在一起,

他伸出有力的臂膀

将她搂在怀里。

也许是新孵出的小鸟

在苇丛中窸窣作响。

我真诚地祝愿

他们能够听见。

我并不要求

浪花的变化,

它们时而迅疾,时而迟缓,

并不遵从我的命令。

我对林边湖水的深度

没有任何期许,

最初是碧绿,

随后成为蓝,

最后又变得幽暗。

只有一点我并不赞成:

让我回到这里。

我放弃——

生存的特权。

我比你活得更久,这已足够,

足够我

在远方苦苦地思念你。

(胡桑 译)

[注]1990年冬,77岁的菲利波伊兹在散步时滑倒去世,辛波斯卡写下此诗悼亡她的丈夫。

在失物招领处

我遗失了一双半新的靴子

连同鞋面上的渔夫

初夏的少女

以及常常镶嵌在

镜面旁的古典藤蔓

它是正在奔走么,又或是

它们,尚未散落

仅仅为了追上一朵水花

淌过鱼竿伸向的那条溪流

进入人人敬畏的森林

这就有希望了!

啄木鸟整个上午一动不动

很有可能看到

我的靴子小心分开一丛矮灌木

不好,它们跳出去时

一对螳螂被挤落在地上

会轻易掉进效法的陷阱里么,

右鞋对左鞋大快朵颐

请别担心了,现在

星星灯笼已经一一亮起

少女用洋伞的弯柄便勾下

结满绯红浆果的枝条

我爱它们!

我相信这句是必要的,用来消除他

天生的一点怠惰

很高兴为您效劳

所有出勤的秒钟和厘米将听命于您

好,寻物启事书写完毕

最后一步

请在签名这儿刻一枚指甲花吧

没有火花

她穿着黑白格长裙

当然,它远远超过了六十四格

因此只需取一幅后背——

他的视线里并不全是空白,

三十二枚棋子蓄势待发

兵、马、车,在皇后的默许下

主动出击,而国王看穿陷阱

及时避免捆缚,向上攀爬

但他走得不算急

无论何时那顶王冠仍旧

戴得稳稳当当

噢,她笑起来,并且抬起胳膊

这无法预料,皇后顺顺从从

滑进胸前的新疆场

国王勉强拽住后领角的

四分之三棋格,借力一跃

“当!”它最终脱离棋盘

嵌入那汪

黑白重叠的圆圈

没有涟漪浮动,沉寂

温情的岛屿马上全部消失

“见鬼,但也只能这样了。

下一个!”

空房里的一只猫

死——不要对猫这样做,

因为猫在空房子里,

就会不知所措。

不是在墙上跳上窜下,

就是在家具中间游荡。

仿佛这里丝毫没有改变,

然而却又整个地变了样。

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被挪动,

然而样样东西都搬了家。

晚上也不再有点燃的灯光。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但已不是原来主人的脚步在响。

有只手把鱼放进小碟子里,

也不再是往日放鱼的那只手。

这里不再发生任何事情,

像在往常的日子那样,

在这里,该做的事情,

也没有人去做。

偶尔有人来到这里,

随后便立即消失,

并且一去不复返。

猫儿朝所有的桌椅望了望,

又窜过全部的书柜,

它还钻到地毯下面去察看,

甚至还违抗禁令,

把纸张乱抛,

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只有等待和睡觉。

盼望他快点回来,

盼望他早点出现,

他一定会知道,

不应该这样对待猫。

它会迎着他走去,

仿佛情不自禁,

慢慢地

用它那受了委屈的四肢,

开始时,没有丝毫的响声。

     

(林洪亮 译 )

地图

平得就像

它下面的桌子。

没什么在它下面移动

它也不寻找出口。

上方—是我,人类的呼吸

没造成空气的骚动

它整个的表面

也没一点扰动。

它的平原、山谷总都是绿色,

高地、山脉是黄和棕色,

而大海、海洋还是可亲的蓝色

就在褴褛的海岸边。

这儿的一切都又小、又近、容易亲近。

我可以用指尖按着火山,

不用戴厚手套抚摸南北极,

我可以只用一瞥

就周游了每个沙漠

还有河流就在旁边。

几株树代表古老的森林,

你不会在它们中迷路。

在东方和西方,

赤道上下—

安静得就像针掉下去,

而在每个黑的针眼

人们还都在生活。

大片坟墓和骤然出现的废墟

不在图中。

国家的边界几乎难以看到

好像它们在犹豫不决—存在还是不在。

我喜欢地图,因为它们撒谎。

因为它们不让人接近凶恶的真实。

因为胸怀广大,性情和善

它们在我面前展开一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世界。

致谢函

我亏欠那些

我不爱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爱他们

让我宽心。

很高兴我不是

他们羊群里的狼。

和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宁静,

我感到自由,

那是爱无法给予

和取走的。

我不会守着门窗

等候他们。

我的耐心

几可媲美日晷仪,

我了解

爱无法理解的事物,

我原谅

爱无法原谅的事物。

从见面到通信

不是永恒,

只不过几天或几个星期。

和他们同游总是一切顺心,

听音乐会,

逛大教堂,

饱览风景。

当七座山七条河

阻隔我们,

这些山河在地图上

一目了然。

感谢他们

让我生活在三度空间里,

在一个地平线因变动而真实,

既不抒情也不矫饰的空间。

他们并不知道

自己空着的手里盛放了好多东西。

“我不亏欠他们什么,”

对此未决的问题

爱会如是说。

陈黎 张芬龄 译

微笑

世人宁愿亲睹希望也不愿只听见

它的歌声。因此政治家必须微笑。

白如珍珠的衣服意味着他们依旧兴高采烈。

游戏复杂,目标遥不可及,

结果仍不明朗——偶尔

你需要一排友善,发亮的牙齿。

国家元首必须展现未皱起的眉头

在机场跑道,在会议室。

他们必须具体呈现一个巨大,多齿的“哇!”

在施压于肉体或紧急议题的时候。

他们脸部的自行再生组织

使我们的心脏营营作响,眼睛的水晶体改变焦距。

转变成外交技巧的牙医术

为我们预示一个黄金时代的明日。

诸事不顺,所以我们需要

雪亮门牙的大笑和亲善友好的臼齿。

我们的时代仍未安稳、健全到

让脸孔显露平常的哀伤。

梦想者不断地说:“同胞手足之情

将使这个地方成为微笑的天堂。”

我不相信。果真如此,政治家

就不用做脸部运动了,

而只是偶尔为之:他心情舒畅,

高兴春天到了,所以才动动脸。

然而人类天生忧伤。

就顺其自然吧。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黎 张芬龄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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