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一匹从三千多年前跑来的小驹,让人从冬天惦记到春天,又从春天惦记到夏天,只是因为要揭开它的身世之谜。
在中国国家博物馆有一只西周的青铜酒器——“盠”驹尊,是馆藏一级文物。在它出土的时候,考古工作人员就倾向于它是一只骡驹,但是因为骡子是马和驴生的,人们常常分不清它与父母的区别,所以时间一长,有人叫它“小马驹”,也有人叫它“小驴驹”。“盠”驹尊究竟是马驹,是骡驹,还是驴驹呢?2016年的初冬,国家博物馆工作人员在为一级藏品拍照时有了准确的答案。
马、驴和骡子
马是人类的好朋友,但干活耐力不如驴和骡,吃得又较讲究。骡子是马和驴生的,母马和公驴生的叫骡子,公马和母驴生的叫駃騠(jué tí),又称为驴骡。它们综合了父母的优点:体质结实,使用年限长,耐粗饲料,颇受百姓欢迎。根据文献记载,我国很早就繁殖骡子。《史记·匈奴列传》里有:“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驼、驴、骡、駃騠、騊駼、驒騱。”由此可见,在距今四五千年时,驴、骡、駃騠在我国尚是“奇畜”。另据文献记载,到了殷商时候,距今三千多年前,还以此等奇畜为贡品(李群、李士斌:《中国驴、骡发展历史概述》)。秦始皇统一中国,开拓疆域,促进了西北和内陆的交流,间接促进了内陆的驴、骡业发展。汉初,与北方匈奴“和亲”,实行“休养生息”,促进经济发展,驴、骡开始大量进入内陆;但直到东汉,驴、骡在我国内陆才成为百姓家的常见牲口。
驹尊的身世
“盠”驹尊来自西周昭王、穆王时期,那时候骡子还是珍奇牲畜,所以这时王室宗亲兴师动众铸造一件具有纪念意义的青铜器,以骡子为形象倒也合乎情理。
驹尊身高32.432厘米,长34厘米,重6.6千克,1955年在陕西郿县李村出土。国家博物馆研究员于成龙博士曾撰文这样描绘驹尊:“整器为一骡驹,昂首站立,竖耳垂尾,颈后鬃毛齐整,生动传神。器盖作覆瓦形,开于驹背。驹腹两侧饰涡纹,周缘饰穷曲纹。”驹尊颈部、胸部铸有铭文9行94字,器盖内铸有铭文3行11字。据于成龙博士释文,这些铭文记述的是“十二月甲申日,周王行‘执驹’礼,赏赐作器者盠两匹驹。”而这只驹尊,正是“盠”为记录或者纪念这件事而铸造的青铜器。
“盠”是谁?这要从另一件青铜器说起——西周“逨盘”。它身上铭文记述的是西周单氏家族8代人辅佐西周12位王的历史。8代单氏家族分别是:单公、公叔、新室仲、惠仲盠父、零伯、懿仲、龚叔、逨;西周12位王分别是:文王、
武王、成王、康王、昭王、穆王、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厉王与宣王。据研究,“逨盘”铭文中提到:作器者“逨”的五世祖就是“惠仲盠父”,即驹尊的作器者——盠,盠在驹尊的铭文中,对周王的赏赐感激道“:王弗忘厥旧宗小子”,意思是周王没有忘记我们这些老亲戚啊,可知这单氏家族乃周王宗室。于成龙博士说,在其他青铜器铭文和文献中,也常有提及单氏家族是西周和东周时候的显赫家族,世代为卿。
“盠”驹尊记述的是周王行“执驹”礼。《周礼·夏官·校人》及“廋人”职中,记载的就是周天子考牧简畜的制度,即为幼马断奶,离开父母,编入马厩,开始工作,开始自己的役使生命旅途。
那么,“盠”驹尊是如何被发现的呢?《文物参考资料》1957年第4期记载了驹尊出土的故事:1955年3月的一天,陕西郿县车站乡李家村李含章的哥哥到地里挖苜蓿,竟意外地挖到三件青铜器,其中有两件方彝,另外一件就是驹尊。挖出这些古物后,他没告诉别人,就藏在了自家楼上。一天,他的侄儿李焜知道了,告诉他:“古物应该交给政府。”1957年1月17日,李焜将三件青铜器送到了陕西省博物馆。第二天,陕西省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前去了解,又带回一件尊与三件陶鬲。2月19日,又到郿县城东二里许的李家村北的半塬上对驹尊的出土地点进行了勘察。
驹尊是骡驹吗
“牺尊像一只骡子,胸前有铭文,背上有一兽系盖可启闭,盖上也有铭文,另有一盖出于腹内,铭文相同。牺身两旁有旋斡的花纹,头颈部分还铸出鬣毛。”(李长庆、田野:《祖国历史文物的又一次重要发现——陕西郿县发掘出四件周代铜器》)驹尊现身,初次入藏博物馆,博物馆工作人员在对它进行研究并著录发表时,即倾向于它是一只骡驹的造型。
“盠”驹尊究竟是不是一只骡子呢?骡子的体型外貌介于马和驴之间,最易混淆的是骡子和马。与马相较,区别它俩的最直接的判断依据是耳朵和尾巴。骡子的耳朵长,尾巴稍细,尾毛比较少。此外,骡子的头部长而窄,脖颈比马短。
“盠”驹尊虽然是尚不足两岁的小驹,但观其颜值,肯定不是一头小毛驴。它脸比较长,鬃毛伏于身体两侧,不算长,额发被“剪”成齐刘海,伏于额前。最能判断它是一只骡驹的当属尾巴,其尾巴根部无毛,仅从中部起刻画得有毛,这一点符合骡子的特征。此外,“盠”驹尊的耳朵较长,这一点,也让人更倾向于它可能是依据骡驹来塑造的。国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于2016年11月15日在为“盠”驹尊拍摄照片时,经过研究员们仔细观察并查阅相关资料确认:它的确是一头雄性的小骡驹。
那么,周王行“执驹”礼之后,赏赐给盠的两匹驹——“勇雷骓子”与“勇雷骆子”是不是就是骡驹呢?可能性很大。作为珍奇牲畜,两匹小骡驹被周王当做赏赐之物,情理上是说得通的。此外,从雕塑艺术上来看,“盠”驹尊比例协调,手法写实,就连神情也惟妙惟肖,铸造它的工匠当时所依据的,也许正是那两头周王赏赐的小骡驹。
今天,如果你到国家博物馆参观,“盠”驹尊就在古代中国陈列中的“夏商西周时期”。它昂首站立,那乖巧的模样、无辜的眼神,让人顿生怜悯,它那份张望里或许有着对母亲的思念,有着对往昔撒娇和淘气的怀念……
三千多年了,“盠”驹尊于天地间站成永恒。在“盠”驹尊的四周,环绕着同一时代的“小伙伴”——“虢季子白盘”、“颂”壶,共同带领人们穿越时光,了解三千多年前的古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