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罂粟花语》(十二)【完结篇】
《罂粟花语》(十二)【完结篇】
第四章不识庐山真面目
在江西省九江市的庐山脚下,住着一户洪姓农家,家里父母早逝,只剩下洪秀姐和洪景弟两个人。没有了依靠,养家糊口的重担自然就落在姐姐洪秀身上。在农村,姐姐虽然早已到了婚嫁的年龄,但是,为了履行对早逝的父母的承诺,洪秀也记不清拒绝了多少好心人的做媒,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把洪景早日抚养长大,教育成人。姐姐起早贪黑,养鸡喂鸭,披星戴月,上山采药,一分钱一分钱地积攒着,供弟弟上学读书。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姐弟俩你干活,我读书的生活着。渐渐懂事的弟弟看着姐姐一天到晚奔波劳碌的样子,常常坐在屋后的坡上,望着高高的大山,心里在想:等我有朝一日能爬上那高高的大山,我一定要把家里的活儿全揽下来。我要养多多的鸡鸭,采多多的山药,攒多多的钱财,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许是大山造就的性格,许是秀水赋予的灵气,许是姐姐的品行感动了上苍,1987年,洪景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四年后,又在省城南昌市财政局谋到了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
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他即刻打了张车票,回家要把姐姐接到南昌来,让她逛逛南昌的街、看看赣江的水、游游滕王阁。望着车窗外的大山,他舒了一口气,了了一桩心愿:似乎爬上了家乡的那座山。
随后的一段日子,洪景步入人生三步曲,度过了恋爱——结婚——生育三阶段。对于他来说,工作有一份好差事、月底有一份好收入、下班有一个好家庭、身边有一个好女儿,家乡还有一个好姐姐,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吸引人的?他慢慢的适应了从家里到单位,再从单位到家里的两点成一线的一首“生活圆舞曲”,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上班有事忙事,没事也学会了“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世故老成。直到有一天回家乡,他才感觉到这一点。
1993年夏日的一天,洪景忽然想念起有点老的姐姐了,心血来潮,决定带一家大小回家乡去看看。第二天,趁着“双休日”,一家三口乘上“南昌—九江”的旅游列车,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家乡。
姐姐自然是高兴之极,又杀鸡,又宰鸭,弄了一大桌子酒菜,还埋怨洪景不早点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一声。姐姐叫来了洪景小时侯的几位同学做陪。席间,老同学见面,饮酒叙旧,自然是话长,不觉就聊到了改革开放,谈到时下的好政策和开放带来的好处。聊到高兴处,不知谁冒了一句:“洪景,你可是咱这一片的能人,怎么不到南方闯闯?”姐姐在一旁说那人多嘴,不想,这一句“多嘴”,却勾起了洪景的心事,引发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闯,怎么没想过?我洪景生来就是喜欢征服大山的人。”洪景心里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他坐不住了,借口出去“方便”,一个人出门,不知不觉踱到了儿时常常等候姐姐的后坡上。
望着夜幕中熟悉的大山深沉的黑影,洪景回忆着儿时的愿望,暗暗苦笑:“莫非我还要征服一座新的大山?”
自从有了那个念头之后,洪景出去闯闯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他是大山的儿子,大山赋予他倔强的性格。他把自己想到南方去发展的想法告诉了妻子,没想到妻子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呢?妻子了解他的性格,也了解他的能力了。她相信,不管在哪里,只要给他一捧土,他就能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1993年8月,洪景毅然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告别妻子女儿,只身踏上了许多有志青年向往的深圳。象许多初到深圳的人一样,洪景在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经济沃土上经历了从打工仔到白领一族的步骤。象深圳街头屹立着的那头“开荒牛”雕塑,从为别人推销饮用水,到做某品牌饮用水的代理人,洪景在这里经过几年的努力,积累了商战的知识,淘到了第一桶金,一步一步完成了向商人的蜕变。
当然,洪景就是洪景,他时时不忘自己心目中的那座大山,那座赐予他力量的源泉。1995年4月,洪景成立了属于自己的“深宏贸易公司”,将经营范围扩大到烟酒、药材、土特产批发。不久,他又在华强南路开设了“南国百货商场”,将业务进一步扩大到百货业。1996年,洪景属下的百货业销售额在深圳市排名榜上已经跻身第三,成为响当当的企业。洪景的名字也如同耀眼的明星,在不夜的南国都市天空里闪闪发光。
轿车、别墅、荣誉接踵而来。此时的洪景显然尝到了“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甜头,但还没有忘记南昌还有“颜如玉”,没有忘记住在家乡的那座山脚下的姐姐洪秀。
事业的成功,令他喜不自尽。洪景接来妻子女儿,接来姐姐。他要用金钱来补偿过去岁月里家人为他失去的幸福,补偿为他牺牲掉的一切。
他不让妻子工作,让她当个阔太太;他把女儿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学校,每天车接车送;他为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姐姐准备了一个药材公司副经理的位置。姐姐为了他,吃尽了苦,耽误了青春,至今仍孤独一人,他深深的爱着姐姐。他也知道姐姐是个吃惯了苦,不愿闲着,更不愿接受别人恩赐的人,所以才煞费心机地变着法子以姐姐懂药材的名义,为姐姐安排了这个职位,目的是好让姐姐享享清福。但是,姐姐住了几天,还是走了。临走时说,她离不开家乡的那座山。
尽管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洪景也无可奈何。“到底是妇人之见呐!”洪景心里想。
姐姐的走,虽然给洪景增添了缺憾,但是,有妻子女儿厮守在身边,倒也其乐融融。
白天竞争在激烈的商场上,洪景如同一员足智多谋的元帅,带领千军万马,转战南北,驰骋在沙场;夜晚回到家中,他又成了另一个人,体贴妻子,关心女儿,料理家务。他好象有使不完的劲,浑身充满活力。部下称他是个好老板,妻子夸他是个好先生。在人们眼里,他似乎成了完美的代名词。
然而,俗话说:“人无千日好,天无百日晴。”这话一点不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洪景属下的贸易公司和百货商场营业额开始下滑,而且下滑的速度相当惊人,并且越来越快。洪景其人也渐渐变得时而无精打采,时而烦躁不安,失去了原来的光彩。妻子虽然呆在家里,也耳有所闻。
“听说最近公司业绩不佳,是吗?”一天早晨,洪妻小心翼翼地问洪景。
“有一点,不过并不严重。”洪景懒洋洋的答道。
“什么原因呢?”。看见妻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洪景有些不安地说:“说不清楚。”
妻子想,商场上出现盈亏也是正常的事。因而并没有当回事。她相信洪景凭着聪明才智很快会扭亏为盈。
但是,一个冷酷的现实,彻底粉碎了她的希望。
一天早上,肚子有点不舒服的洪妻急等着上洗手间,敲了半天门,洪景才从里面慢腾腾地出来。洪妻洗手时发现盥洗盆旁有些白色粉末,不觉用手拈了一点,对着白色粉末,她越看越紧张。在深圳住长了,什么东西没见过,电视、报纸经常报道有关吸毒的消息,“6.26”禁毒日她还在街上禁毒宣传图片上详细琢磨过这玩意儿,跟今天见到的差不多。这怎么能不让她紧张?她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所学的知识里,她知道毒品的危害,明白它是一种可以导致神经紊乱的药物,谁沾上它,就很难摆脱它。
这时,一方面她害怕洪景沾上它;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神经过敏;希望悲剧不会发生。
然而,悲剧好象是命中注定的。当她向洪景提问这些白色粉末是什么时,洪景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楞了半天;接着慢慢地、无力地垂下了头,嘴里机械地、答非所问道:“你都知道了。”
妻还是怀疑地又问了一遍:
“这是什么?”
“白粉”。
听到洪景肯定的回答,妻浑身一软,瘫坐到了地下,脑袋里一片空白。洪景半天没吭声,屋子里静得只听见木制的落地座钟钟缒的摇摆声,“答”、“答”……
不知过了多久,洪妻无力地问:“你吸了多久了?”“快半年了。”于是,洪景把怎样开始吸毒的始末告诉了妻子。
原来,在商场上应酬,经常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常言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这里面自然有一些“瘾君子”。洪景对这些人,开始也怀有戒备心,因为他知道毒品的厉害,怕受毒害。但是时间长了也就见惯不怪了,觉得这是个人爱好,只要自己不去沾它就行了。再后来,看见这些人吞云吐雾的样子,觉得挺潇洒,挺舒服,又听他们说这是一种时髦。洪景觉得自己现在钱多得花不完,不妨试试。只要自己有毅力,少吸点,控制住,别上瘾就不怕。就这样,洪景从一次到两次,再到三次,一步步走向深渊、走向堕落。初始,他觉得毒品并不象人们所说的那样可怕,他也没有经历过“粉友”所说的吸食“粉”后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只是到了后来,一天不吸食毒品,就会出现恶心、头昏,骨子里似乎有许多小虫虫在咬嚼,浑身有说不出的难受症状时,他知道这是上瘾了,已经摆脱不了毒品的魔爪。再后来,需求量越来越大,不仅加大了开支,而且人也变得整天精神恍惚,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无心打理生意,对性生活同样没了要求,似乎没了魂儿。
怪不得他这一段时间有点反常,还以为是事业太忙,累的。怪不得这一段时间经营状况越来越差,原来都是“白粉”惹的祸。听完洪景的诉说,妻恍然大悟。
“那今后怎么办?”,洪妻无奈地问洪景。
“我也知道错,但是我的确无法摆脱那种痛苦。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一定会戒掉。”
“我怎么能嫌弃你呢!”洪妻说完,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她扶起洪景抱头痛哭。洪景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夫妻俩安排好生意,悄悄飞到春城昆明进了一个自愿戒毒所。三个月后,洪景又悄悄地回到深圳,抱定雄心,准备再展鸿图。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但是却并没有结束。
俄国作家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是,对于吸毒者来说,悲惨的结局却几乎是一样的。
话说自从昆明回来后,洪景确实离开了毒品,兢兢业业、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使公司和商场的生意重新红火了起来。营业额节节攀升,商场里熙熙攘攘。看到这些,了解洪景的人都又笑了,为洪景能战胜毒魔感到高兴。然而,人们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时,另一场黑风暴却席卷了过来。
1997年,一场金融危机无情地扫荡着亚洲,中国虽然挺着胸膛,顶住了风暴,但是,在这场金融危机中,一些中小企业却受到了巨大冲击,停产、倒闭。“深宏贸易公司”和“南国百货商场”也同样受到严重影响,收入直线下降。这种情况对于刚刚恢复元气的公司和洪景个人无疑都是个沉重的打击。企业要应付一浪接一浪的冲击,洪景要日夜处理大量的业务,体力日渐不支。严格地说,这时的洪景,尽管生理上已经摆脱了毒品,但是心理上还残留着毒品的阴影。这时的他,心目中大山的位置已经被“白粉”取代了,因而,当疲劳袭上来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可以让人如痴如醉忘乎所以的白色粉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白色粉末就象一条带子,总是在脑海里绕来绕去。他终于经不起诱惑,选择了一条通往毁灭的路,企图通过毒品的麻醉来逃避无情的现实。
前功尽弃,洪景重新与“粉友”为伍,并且越陷越深。
像被打败的队伍一样,“兵败如山倒”,洪景苦心经营的“深宏贸易公司”、“南国百货商场”一夜之间相继宣告破产,倒闭。紧接着,来之不易的荣誉、轿车、别墅也如同过眼烟云般消失了。妻子女儿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最后,不得不和他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洪景倒觉得没了负担,索性与“粉友”们住在一起,终日沉浸在白色烟雾中,醉生梦死。直到被送劳动教养。
劳教所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洪景的生理、心理开始逐渐恢复正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洪景的脑袋里就会放电影一样,清楚的放映着那逝去的昨日。
“不知妻和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想到她们,现在才发现那逝去的是多么宝贵。多贤惠的妻子多可爱的女儿啊!想到自己给她们带来的痛苦,他不愿再想下去。
“姐姐不知对我的情况了解不?怎么也没来看我?哎,但愿她不晓得,这样我还能安心些。”想到三十二年来,姐姐为他辛苦了一辈子最终没享到他的一点福,他眼睛不觉潮湿起来。
“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以后还有脸见谁?”想到这里,洪景悄悄从枕头下面摸出早准备好的玻璃碎片,对着手臂动脉割去。
血,涌了出来。望着黑红的一片,洪景的思绪继续跳跃着:
“还有家乡的那座山,那座给过我无穷遐想和力量的大山,真想再看它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洪景醒了过来。原来他的举动被巡哨查铺的管教干警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
三年后,洪景踏上了归程,他早就想好了:先回江西老家,回家看看日思夜想的老姐姐,看看家乡的那座山,然后再去寻找那已经失落的追求,失去的爱。
第五章甜水巷的男尸
甜水巷,广州市越秀区内—条横贯光塔路、惠福西路的窄巷。5月2日,正是千禧年头—个“五—”节,悠悠7天长假,市民或外出旅行,或结伴郊游,深深长巷,这时格外清静。
巷内有户人家叫陈生,他趁假期整理内务,大搞卫生,为换季作准备。这天早晨,他推开临巷的窗户,正欲擦抹,蓦然间隐约闻到一阵腐臭的气味。他感到很奇怪,家里没养宠物,附近几个人家也没有养猫养雀的,莫非屋里有死老鼠?他找遍屋里、院内的角角落落、厨房渠口,都没发现气源,想放弃算了,但那股恶臭实在让他难以忍受。他便跑出屋外,有意识地深深呼吸,发觉异味似乎是从旁边的—间房里散发出来的,走得越近,臭味越浓。
他凑近房门—闻,—股刺鼻的腐臭味更加令人作呕。这房的主人是一个姓阮的青年。“砰砰砰......”他举手敲门,半天没人应答。陈生忽然想起,这个阮姓青年,大概有5、6天没露过脸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马上返回家里,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越秀区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迅速派出警员赶到现场,打开紧锁的房门,只见一具男尸俯卧在地上,周围的—大滩淤血早已凝固。时值初夏五月,气温己达摄氏30度,尸体已发涨腐烂,恶臭就是从尸体发出。
刑警即刻拍照、勘查,仔细从现场遗留物中寻觅破案的蛛丝马迹。
死者阮某,35岁,是个无业居民,身上有被捅了十几刀的伤口,颈部有明显被人扼勒过的痕迹,死因是大量出血身亡。刑警从尸体上出现的特征推断出这是一宗典型的凶杀案。
缜密的调查取证开始了。刑警通过从阮某的社会关系人着手展开摸底调查。运用现代刑侦技术,结论证实杀人凶手是两人所为。而家住广州市中山七路、32岁的男青年李宗和家住广州人民北路、35岁的林伟卓作案嫌疑最大。
当刑警前往李、林两人的寓所时,只见大门紧锁,两嫌疑人已不知去向。据邻居反映,阮某被杀后,两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匆匆离家。警方根据进一步的侦察,发现两人逃往浙江温州藏匿,企图以此逃避公安人员的追捕。岂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警方早已布下地网天罗,5月14日,也就是作案仅仅十几天时间,李、林两人被先后被抓获归案。
经审讯,李、林两人对杀害阮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这对案犯,与被害人阮某竟然是当年的“狱友”,且又同是吸毒的“粉友”。吸毒,终于使他们三人踏上了人生的终极之路。
李家宗,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在某酒楼当服务员,他们有—个独生子。1990年,李家宗因吸毒无钱盗窃摩托车,被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半。他锒铛入狱后,妻子厌恶丈夫偷盗行径,狠心将几岁的儿子—古脑给家婆抚养,自己孑然—身离异而去。
1996年李家宗出狱后,也曾想改邪归正,学门技术,自食其力,上赡养高堂,下抚养儿子。在亲友们的帮助下,他终于当上出租汽车司机。
用李家宗的话来说,遇见“狱友”林伟卓,使他重新交回恶运。林伟卓也是因为吸毒后偷盗摩托车,被判入狱七年。走出监狱,林伟卓这个歹人,不想找份正当职业谋生,而是想继续混迹社会,就在这个时候,他找到了李家宗。
俗话说,“与恶人相交,如入鲍鱼之肆,久闻不知其臭”。李、林两位“狱友”重逢,自然感情笃厚,终日出双入对,狼狈为奸。俩人在共同利益和共同遭遇的捆绑下,浑浑噩噩,和毒品越攀越亲。
据李家宗交代,他每天用于吸毒的花费最少要50至60元,大部分时间还远不止这个数目。再加上时时要为无收入的“狱友”林伟卓免费供应毒品,毒资的开销自然大得惊人。日以继夜地浸淫在毒品之中,李家宗厌倦了开出租车的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后来,自然连饭钱也成了问题,哪里还有钱购买毒品。
和所有吸毒者—样,没钱,只有去偷去抢,吸毒和犯罪的确是一对孪生兄弟,这也是吸毒带给社会的最大问题。为寻找毒品、毒资,这对难兄难弟,于是导演了上述那出“黑吃黑”的劫杀血案。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林两人都认识从监狱刑满释放回穗的35岁青年阮某。这位阮某也是一个劣性不改,隐藏在民居中的“瘾君子”和毒贩子。
吸毒,需要巨额的金钱投入,因此,吸毒——弄钱——吸毒,成了一切吸毒成瘾者走不出的魔圈。吸毒者几乎不分黑夜和白天,有了钱就买毒品,吸食或注射,然后就昏睡,醒了再去弄钱,买毒品再吸。发展到最后,弄钱,成了一切吸毒者的唯一追求。
4月26日,身上已经—个子儿也没有了的李、林两人,没钱买毒品,在“水火”煎熬之中过了—宿。第二天晚上,李、林两人合谋妥当,用电话联系阮某,说要从阮某手里购买毒品。阮某赶来后,听说两人没钱,—口咬定:—手交钱,一手交货,说这是行规。当晚9点多钟,毒瘾发作按捺不住的李、林两人,怀里各藏—柄匕首,心怀鬼胎地进入阮某甜水巷的寓所。
几乎所有的吸毒者都丧失了人性、人格,见两人—进门,阮某就摊开手掌问李、林有没有带钱来。说时迟那时快,李家宗不等阮某话音落地,—个箭步窜到阮某背后,用左手紧紧勒住阮某的颈项,右手将匕首直指阮某的后背,前面的林伟卓也掏出匕首,指着阮某胸口,凶相毕露地说:“别讲'耶苏’了,钱这次没带来,快拿货来!”阮某见来者不善,惊恐万状,张大嘴巴欲呼“救命”。李、林两个早已被毒品熏得心肝黑了,兽性大发,—个在前,—个在后,用匕首在阮某的前胸、后背乱戳一气。阮某顿时作声不得,血流如注地倒在血泊之中。
两个被毒品麻醉得神经麻木的杀人狂,手忙脚乱地劫走了阮某身上携带的毒品,搜掠了阮某贩毒用的手机、充电器等物品,带上作案用的匕首,急急关上房门,狼狈逃离现场。
李、林两个杀人凶手,被逮捕归案后,在看守所里,笔者采访了他们,他俩都深知所犯罪行的严重,异口同声地哀叹,从吸毒发展到杀人抢劫,今番被判死罪无疑。当笔者问到他们杀人后逃走,不知道最终还是会被公安机关抓获吗?两人都说当初只考虑到阮某吸毒贩毒,害人很多,仇家不少,公安人员未必会查出是我们干的。笔者这时又想起那句颇为有名的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两个被毒品熏昏了头脑的杀人凶手,低估了公安人员的破案能力,实在幼稚得可怜。
阮某吸毒贩毒,害人害已告终,死不足惜。李、林两个凶手,从瘾君子沦为杀人犯,自然也是罪该万死。本案三个主角都因为涉毒,最终走上了一条“白粉”铺出的黄泉路。
然而,最令人扼腕叹息的还是李、林两人都有年过七旬的老母亲。李家宗的母亲,尚要充当他年仅8岁的儿子的监护人,孤寡老人携孙,今后的日子将怎么过呀。
从看守所出来,我们试图采访一下李、林两人的老母亲。李、林两家的大门紧锁,防盗门的铁枝上塞满了各种各样派送的广告印刷品,可以明显看出主人家已离家多日了。李家宗的街坊知道我们的来意后,告诉我们,他的老母亲拖着小孙儿,在李家宗被捕的翌日就离开了此地。她走前对街坊们说:“家里出了个'白粉仔’,已经够羞辱了,现在又成了杀人犯,叫我们怎么有颜面对各位街坊啊。白头人送黑头人,我临老过不了世啊!”
说完,老泪纵横,搂着8岁的孙儿痛哭了—场。
结束语
罂粟带给世界这么多悲剧,不禁有人要问:既然都知道吸毒那么有害,难道政府就拿它没有办法了?
可以肯定的说,戒毒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世界公认的德国,对于吸毒,能成功的戒断率也仅仅不到5%,我国目前的戒断率也仅仅是个位、不足十位数。
一方面,全社会普遍对吸毒问题缺乏了解。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里举的案例都是发生在上个世纪的故事。改革开放初期,国家的重点放在了经济建设上,与之没有关系的其他都退而其次,这就使得解放后早已绝迹吸毒、赌博、卖淫等活动得以泛滥。
再则,由于一段时期以来我国缺乏与外界社会的沟通,因此,对毒品知识(包括禁毒、吸毒、戒毒、控毒)都缺乏科学的了解。
三是法律建设、尤其禁毒方面的法律建设,因为没有实例,因此,相关的法律几乎是一片空白。
四是国力不足,政府爱莫能助,民间、社会缺乏有效配合。从上述的个案就能反映出许多吸毒者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吸毒后,都会产生戒毒的想法,但是,要么是得不到社会的支持,要么是得不到家庭的原谅和科学的关爱,要么就是毒品来得太容易,导致戒毒屡试不爽,反而越演越烈。这里不是讨论理论的地方,下面也引据一则戒毒成功的故事,让读者从中揣摩各种原因吧!
同样是在广东,1972年6月,阿金出生于广州市增城区永和镇的一个干部家庭。阿金命运多舛。8岁那年,父母离异,13岁时不幸丧父,由于改嫁母亲,拒绝抚养他,从此他开始过着自己养活自己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为了生存,为了继续念书,少年阿金四处拾破烂;烂铜、废铁、玻璃瓶、旧报纸、胶袋等等,都是他的经济来源;由于写得一手好书法,逢年过节,他还挨家挨户为别人写春联来赚取微薄的酬金。阿金从小就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孩子,他从众多同龄同学中脱颖而出,学习成绩独占鳌头,尤其在写作上更表现出超出同龄人的悟性与灵气。
凭着坚强的意志,阿金在艰难的处境中以优异的成绩念完高中。1990年高中毕业后的他毅然放弃了高考,在苦水中泡大的他太渴望钱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挣钱。
阿金从事过各种职业。1993年3月,他就职于佛山市的一家大酒店,由于工作业绩突出,阿金很快被提拔为酒店的财务经理,挤身于高薪的白领阶层。阿金有着极强的进取心,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依然挤出时间,自学酒店管理的大专课程,以此来增加自己在社会上立足和竞争的资本。
这时的阿金对前途和人生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不仅因为事业顺利,更因为身边有一位对爱情坚贞不渝的女友。
阿金的女友罗欢娣是他邻村—位漂亮的姑娘。罗家家境殷实,在改革开放初期已拥有了一栋装璜气派的小洋楼。童年时代的阿金在附近几个村里享有“神童”的美誉,他的名字早就烙入阿娣的心坎里。在一次朋友聚会中,阿娣认识了阿金,她被阿金在苦难中磨砺出来的志气和才气深深折服了,两个情窦初开的年青人很快就双双堕入了爱河。
不料两人的爱情遭到了罗家强烈的反对,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宣布无效时,罗家人用断决关系来威胁,但痴心的阿娣却依然死心踏地爱着阿金,她坚信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带给她终身的幸福。
由于工作关系,阿金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1994年初,在一次接待深圳某王姓客户时,阿金的胃病发作。他腹痛难忍,面颊冷汗涔涔。由于随身携带的胃药已用完,他只好充满歉意地请求身边的人代他去购买胃药。王客户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支递给阿金说:“这是止痛的特效香烟,你抽一支试试吧!”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阿金将信将疑地接过香烟,在急疼之下大口大口地吸起来。阿金只觉得那“烟”味道怪怪的。但片刻,胃疼真的缓解了,—种说不出的舒服感阵阵袭来,阿金在飘飘然的欣快感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阿金问王客户昨日所吸的香烟究竟有啥名堂时,王客户狡猾地笑笑,并实言相告烟内含有“海洛因”成份。阿金听后十分紧张,身为酒店高级主管的他对毒品当然不会陌生,他还曾亲眼目睹一名吸毒者因吸毒过量而猝死在酒店卫生间内。
阿金怒不可遏,他质问王客户为什么要坑害他,但王轻描淡写地说:“毒品的确害人不浅,但只是对吸上瘾的人而言,偶尔吸上几口,是根本不可能上瘾的。”
阿金对王客户的话半信半疑。但当胃病又再度发作时,他竟又鬼使神差地接受王客户递过来的“特效香烟”。生意洽谈完毕后,王客户还特地赠了四包“特效香烟”给阿金。
—个月过去了,阿金胃痛发作时抽—根“香烟”,辗转难眠时也要抽一根,四包“特效香烟”在不知不觉中抽完了。可怜的阿金不知道此时毒魔正一步—步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这天,深夜三点多了,伏案核算帐目的阿金正准备回家休息。蓦然,他感到一阵寒意向全身蔓延扩散,他接连打了几个呵欠,眼眶里泪水溢出,鼻水也不受控制地滴在办公桌上,心里阵阵发慌。
阿金以为自己感冒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一头倒在床上。可过了很久,他还是感到浑身不适。身体筛糠似地颤抖,口水、鼻涕和着眼泪涌流不止,头胀痛难忍,并伴着一阵一阵来的恶心感觉。
“莫非我染上毒瘾了?”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掠过,阿金就从心里直打寒颤:毒品果然厉害!
凌晨四点半,阿金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连夜驱车到深圳找王客户求救。当阿金狂抽完—支含有“海洛因”的香烟后,他原来痛苦的症状随即消失,换来的是不可言喻的舒服和欣快感。
为了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为了寻求刺激,阿金在居心叵测的“道友”的诱惑下,终于陷入了袅袅毒烟编织的魔网......随着时间的流逝,阿金的毒瘾越来越深了。他吸毒的方式也由“打老膏”(指将毒品“海洛因”的粉末掺入到香烟的烟丝中抽吸的方法——编者注)发展到“追龙”、然后到“拍针”。
在工作上,阿金感到力不从心了。吸毒使他在生理、精神、行为等方面起了明显的变化;经常头昏眼花、记忆力衰退、精神恍惚、恶心呕吐、恐慌不安、暴躁、颓废、疲倦,这些变化使他在工作中频频出错。最令他心力交瘁的是,每次吸毒都要千方百计地瞒住上司、同事和女友,生怕他们知道自己染上了万人唾弃的毒瘾。
纸包不住火。阿娣终于发现了男友吸毒,她震惊,她恐惧,她愤怒,她肝胆俱裂,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阿金戒毒。
阿金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方式也感到厌倦了,深感懊悔之余,顿生戒意。
1995年初,阿金带着20多万元的积蓄,携着心爱的女友,辞职回家乡,他决心要在自己的故土上彻底告别毒品。
想起第—次戒毒的情景阿金至今仍然感到不寒而栗。他要阿娣把自己锁在一间房子里,当毒痛发作时,他蜷缩在床上,全身抽搐,涕泪横流,体内似有千百条毒蚁肆意啃啮着他的血肉和骨头,刺痛麻痒,苦不堪言。浑身上下似无数把钝刀在割裂着肌肤,痛彻心肺。
“快放我出去!我要死了!……阿娣,快放我出去……”
阿金跟疯了一样,他用头撞墙,呻吟着满地打滚,嚎叫着要阿娣放他出去。
亲眼目睹男友的戒毒惨状,阿娣如万箭穿心,她哭喊着把阿金放了出来。
第—次戒毒失败了,阿金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变本加厉地继续吸毒,在毒海中越陷越深。
很快地,阿金20多万元的积蓄化成了袅袅毒烟。为了筹集毒资,他变卖了家里所有可以变卖的东西,编织着各种的谎言向亲朋好友东挪西借。由于长期吸毒,他的心理和人格发生了剧变,没有自尊、没有羞耻心的他过上了一种小偷小摸、施诈行骗的游魂野鬼般的生活。昔日身强体壮、神彩飞扬的阿金慢慢变得形容枯槁,骨瘦如柴。
1996年9月,在—次购买毒品时阿金被增城警方抓获,送进了强制戒毒所。半年后,当阿金从戒毒所出来时,他从生理上已经彻底脱毒了,满心欢喜的阿娣以为从此可以和男友开始新的生活。
但毒品的魔力就在于吸毒者虽然在生理上容易脱毒,但心理上对毒品的依赖性却仍然根深蒂固。毒魔在阿金的心理上、意念上不停地撩拨挑逗,它用温柔的声音召唤他:“来吧!……来吧!”搞得阿金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终于某天碰上了一位“道友”后,阿金经不住诱惑又复吸毒品了。
无数次的下跪,无数次的苦苦哀求,阿娣的心被阿金彻底伤透了,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阿娣含泪离开了阿金。
1997年9月,阿金再度被增城警方抓获。同年12月24日,他被送到广州市戒毒劳教所接受两年的劳动教养。
初入劳教所,阿金心如死灰,对人生和前途完全丧失了希望。他整天垂头丧气,萎靡不振。阿金的精神状态被劳教所的干警看在眼里。他们通过无数次的个别教育和促膝谈心,了解到阿金尽管外表颓废,但骨子里依然有一种傲气和强烈的进取精神。从艰苦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阿金其实有着远超过同龄人的毅力和坚强。于是,干警们鼓励阿金拿出昔日创业时的斗志,重新扬起生命的风帆。
阿金自幼爱好文学,且写得一手好字。干警们就因势利导鼓励阿金在场所中一边接受劳动改造,一边为劳教所小报《清新报》写稿,并专门安排他主办大院内的黑板报。
阿金终于从颓废、萎靡中振作起来了。他对自己以往的龌龊行径深表羞愧,回忆起昔日被毒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情景,他更是感到不寒而粟。痛定思痛的阿金决心彻底远离毒魔,并萌发了写一部自传体小说以警世人的念头。l998年6月,阿金把一份要求写书的请示递给了管教干警。
阿金要求著书的决定作出后,劳教所领导一致认为这是彻底挽救阿金的良机,因为创作自传体小说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增强对毒品免疫力的精神治疗过程,或许可以通过著书,彻底戒除阿金对毒品的“心瘾”,况且,阿金具备较好的文字功底,他所创作的这部小说不仅可以警示世人,而且可以作为一部很好的戒毒教材,是一部具有特殊价值的小说。所领导批准了阿金的请求,并在劳教宿舍极为紧张的情况下,专门腾出一间房子供他写作,同时为他配备了纸笔等写作工具及一批资料。
著书的过程是痛苦的,被毒魔折磨的回忆使阿金字字血,句句泪。在创作的过程中,阿金曾—度意念消沉而打算放弃写作。
阿娣的离开一直是阿金心中的一块心病。每当看到其他学员有亲人来探望时,阿金对阿娣的思念就一如野外的春草疯狂地生长起来。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阿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管教干警向阿金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千方百计地为阿金寻找回阿娣,并向阿娣诉说了阿金的转变及对她的思念。当与自己分手9个多月的阿娣出现在劳教所的会见室时,阿金欣喜若狂,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为了阿娣,为报答干警们的一片良苦用心,自己要努力著书,奋发做人!
l999年l月3日,阿金顺利完成了长达23万字的小说初稿,告别了他7个多月的著书生活。他把小说定名为《路与铃》。
《路与铃》以一个写实的故事告诉人们:一个在孤苦中长大的青年吕凌因染上毒瘾,最后导致事业尽毁,爱侣含泪离他而去,乡亲为他惋惜,他却麻木如同一具僵尸。值得庆幸的是吕凌最后终于戒毒成功,经过自己的艰苦拼搏而成为—名成功的青年企业家。小说行文流畅,描写细腻,尤其是对毒魔缠身时那种在生理、心理、伦理上的病态行为及惨状描写更是入木三分、生动入微,令人目不忍睹,不寒而栗。小说所反映的惨痛事实正是吸毒者罪孽的见证。
阿金在《后记》中写道:“谨以此书献给所有青年……使染毒者戒,闻毒者却,禁毒者严,从而人人齐拒毒,以净化时代、社会和人生。”这是阿金的愿望,也是全世界人民的愿望!
初稿完成后,市戒毒劳教所把它交给结对帮教单位——广船国际股份有限公司。广船厂报编辑部的同志在保留原稿的基础上把初稿修改删缩到13万字,并把书稿打印成书样,润饰了各章标题,并建议定书名为《绝域》。阿金著书一事引起全国各地新闻媒体的广泛注意。迄今为止,《人民日报》、《郑州晚报》、《羊城晚报》、湖南卫视、上海东方电视台等30多家新闻媒体相继报道了此事。为了《绝域》能够顺利出版,市戒毒劳教所与广船还共同承担了8万多元的出版费用,使《绝域》一书在2000年5月顺利与广大读者见面。
l999年4月,阿金由于表现出色,获得提前4个月解教。为了帮助阿金巩固戒毒效果,阿娣毅然辞职陪伴阿金潜居在惠州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内。阿金每天或习字看书,或到河边打捞捕捉石螺鱼虾拿到市集卖,两人还在自家门前开垦了一块菜地种植蔬菜瓜果。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阿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踏实和轻松。
2000年“6.26”国际禁毒日,由羊城“金不换工程”组委会主办,市戒毒劳教所、广船和市青少年法律援助中心协办的《绝域》首发式在市戒毒劳教所举行。在首发式上,羊城“金不换工程”组委会代表向阿金颁发了“羊城青年热线”(羊城“金不换工程”的一项配套项目)咨询员聘书,聘请他为“羊城青年热线”咨询员。他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因为这份工作能使他以一个戒毒者重新上路的心情告诫世人:远离毒品,远离吸毒这条不归路!
花朵是世界上美丽的倩影,五彩花朵是生命的最初,花朵孕育着世界上的万般生命,繁衍着地球上的万物。鲜艳多彩的罂粟花不仅孕育了美丽,其实,也孕育着饱含罪恶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