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传安谈工笔花鸟画的渲染方法

邹传安，字书靖，斋号“知止”，1940年生，湖南省新化县水车镇人，职业画家。自幼习画，长期致力于工笔花鸟画的研究与创作，功力深厚，艺术语言丰富。独创大面积泼彩与工笔画结合的形式，使工致的物象与元气淋漓的背景完美吻合，开拓了工笔花鸟画的新境界。内容摘录自《工笔花鸟画技法》，邹传安编著，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

“渲染”是工笔画的着色术语，指的是用水调墨或色彩为画面上色的方式。它要达到两个目的：①表现物象的光感、质感、空间感，体现物象的形质及其存在空间的状况；②再现审美对象的本来色彩，并表达作者对它的感受。前者用水墨或颜色都可以达到目的，后者则只能依靠色彩来完成。

渲染的方法，是先把墨或颜色调匀，加水稀释到需要的稠度，然后同时手握两枝笔——色笔和水笔，色笔施色，水笔晕染，调换自如。先以色笔在需要颜色的地方填上色彩，随即以水笔将颜色往不需要的色彩或只需要较淡色彩的方向晕染，形成一个由深渐浅乃至于无的变化过程，藉以表现出物象的明暗背向和空间层次。

渲染的手法甚多，历代以来各地人都有所不同，归纳起来，大致有套染（罩染）、水晕、对接、注入（撞水、撞粉）四种。

套染是工笔勾填法应用最为普遍的主要手法。所谓“套”，就是在色层上再继续染色，一次一次往上加染的意思。目的在于加深色度，并使色相产生变化。比如底色用胭脂，上面套洋红，便成为深红色；底色染花青，上边套洋红，就成了紫色。所以工笔重彩中的复合色，很多是以它的组成基色分次罩染而成的（当然也有先调配的）。这种方法的效果，是色彩匀净，变化细腻，端庄含蓄，可以做到非常厚重，也可以求得清新淡雅。

套染的步骤一般是先深色再浅色，先石色再水色。

套染要注意的地方，一是淡施多染，工笔画用色极其考究，既要细致清俊，又要深沉厚重，无论重色轻色，都要用淡浅的色汁一次次地罩染而成，切忌一次浓涂。这样才能使色层不厚而色感厚重，达到重而不浊、淡而有神、清新透明的特有效果。二是色笔含色要适当饱和，先在染面深色处涂上较多的色水，随即以水笔轻轻带动；要依次往一个方向带，避免来回拖擦；水笔含水则要适中，不可过多，否则反把颜色冲向深处，形成水渍。水笔入色要轻，只以笔尖稍稍触色，随即带出，渐远渐淡，以至消失，方向可避免板涩枯滞的现象，达到滋润雅秀的效果。三是每上完一层色，须待干透，才可加染第二层，谨防将下面的色层搅动。如果用粉色、石色，干后须上一道矾水，矾水干后才能再次罩染。其他颜色，上的次数多了，也要罩一道矾水固定它，方好再染。

水晕是先用清水涂湿物象的浅色部分，再以色笔由水中接出，向深、暗的部位敷染，入水部分即自行化开，形成由浅渐深的变化。它的特点是变化自然，水分感强，操作简易。但不宜多次重复，最好能一次完成。也可以先进行套染，最后面上一道颜色用此法，则既厚重，又自然滋润，效果更好。

对接是将两种不同的颜色由物象的两端向中间靠染，待其相接后，以笔尖稍稍调动，使其自然吻合衔接，一次成功。比如画一片叶，一枝笔蘸草绿由叶的尖端、边沿往主脉方向涂染，至中部停住，另一枝笔蘸花青由叶柄起笔，沿主脉往叶边和尖端方向涂染，待与草绿相接后，视需要稍微调动一下，使其按要求深浅交替，即任其自然吻合。它的特点是变化生动，操作简易。注意的地方是色彩须比一般套染用色调得稠浓些，笔尖含色要稍丰，以便色在纸上能有一定的流动性，才能互相作用吻合。此法不宜用于太大的染面，色层应避免过多搅动，尤其当色层已经沉淀，将干未干之时，万不可再动，否则脏污不堪，很难补救。

注入是趁染面底色未干之时，注进需要的颜色（或清水），借水分的张力将底色撞开，产生浓淡变化。可以多种颜色同时进行，也可以水破色，色破色，色破水，让其自然冲撞浸渗，一次完成。此法驾驭适当，可求得丰富而自然的色彩效果。比如一个花瓣，先用胭脂敷填在瓣根深色部位，然后以淡粉汁由瓣边浅色处起笔，推入胭脂中，再回笔向浅色部位进行调整，使红、白过渡和谐，这便是底色。待底色下沉，水头略减，再以稍浓粉水注入花瓣最浅处，它便自然将已经稳定的底色冲开，形成花瓣最白亮之处，增加花瓣的凹凸感，这个花瓣便告完成。

渲染的手法，要能随物象的形质应变，不必一法到底。在同一幅作品之中，可依物象的需要随时变换手法 。如柔嫩的花、肥厚的叶、蓬松的毛羽、透明的蝉翼、起粉的蝶翅、坚硬的石块、流动的云水等等，许多不同的形质，显然不是一二种手法表现得了的，所以掌握技法要尽可能全面，运用技法也要尽量灵活。

渲染要从大处着眼，小处用心。胸有全面，眼存主次，有凡虚实浓淡，轻重深浅，概从整体生出，宾不压主，点不离面，浑然一体，谓之大处着眼；细处不厌周到，梢叶蒂蕊，爪嘴须触，都依它本来模样，细细画出，造形必准，有神必真，或有疏漏，尽在意中，不曾一处逸乎法度之外，谓之小处用心。惟有小处的周到，才有充实的整体，因了整体的气象，才见精微的意义。如此完成的作品，才远观见意，近玩有物，耐得推敲，经得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