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最痛的回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在父亲离世的日日夜夜里，我的思念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窗外，星空那一轮明月仿佛看见我满脸思绪，悄悄躲在了云朵之后，夜空中只留下了漆黑的一片。望着手里那张崭新而又陈旧的电影票，勾起了我那段痛苦的回忆。
那是2011年的6月26日，早晨，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本来是无比浪漫而惬意的事情，我却没来由得烦躁不安。今天虽是周末，但是单位有庆七一建军节的活动，我起得很早，匆匆地吃了饭带着女儿直奔单位。一边走一边还想着昨晚父亲打来的电话，父亲说弟弟签到了满意的工作，他很高兴，看着我们姐弟俩都毕业工作了很是欣慰……父亲的话难掩他的喜悦之情。确实对于一个普通的甚至贫穷的家庭来说能够供出两个大学生实属不易，但这也是值得父亲骄傲的事情，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期盼的不就是这样么？
父亲是个苦命的人。在他三岁的时候，我的爷爷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被含冤关进了“牛棚”，又逢60年天灾，中国最困难的时期。爷爷在牢中饥寒交迫，疾病缠身，不久便与世长辞了。沉重的打击摧毁了一家人的希望，三年后，奶奶也撒手人寰，那一年，我父亲六岁。随后的十几年，父亲寄养在大伯家，虽说是自己的亲哥哥，但是在那个缺衣短粮的岁月里，日子可不是一般的苦。父亲在世时每每和我们谈起那段艰苦的岁月总是哽咽地说不下去。再后来，父亲18岁时就自己过活了。他一直是个要强的人，听老辈人谈起父亲都会称赞他在生产队里是最能干的，谁家有个什么重活累活找到他帮忙时，他也从不推脱。25岁时娶了妈妈，再后来就有了我们姐弟俩，那段日子，我印象里爸爸妈妈虽然每天都很辛苦，但我知道，父亲很知足，看着一双儿女一点点长大，父亲打心眼里高兴，他经常说他是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人，现在别人有的他都有了。特别是对待我们的学业上，他从来都没有一丝重男轻女的想法，总是勉励我们好好学习，希望我们以后有出息，不再像他一样劳累一生。
……
当然，昨晚父亲最终打电话的目的是让我给弟弟汇一些钱去，说是怕弟弟刚找到工作用钱的地方多。带着父亲的交代，我想着单位活动一结束就去办这件事，然后和同事们一起去看那场盼望已久的电影——《建党伟业》。谁曾想那通电话却成了父亲留给我最后的遗言。正当我们的节目上场时，我却看到了母亲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同来的还有一位本家的伯父，他是一名医生。我赶紧问母亲怎么了，母亲含着眼泪说，“快跟我去医院吧，你爸爸病重了……”我当时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前直发黑，我的心犹如一把利剑深深地插了进去，又犹如晴天的一个霹雳打在我的身体上，我完全懵了。在我心中父亲永远是挺拔的，健康的，虽说五十几岁，但是从没因为什么病去过医院。他也从不服老，每天都和年轻人干的活一样多，我也从没看见过他卧床不起时，这是怎么了？不容多想，我领着孩子和母亲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路上母亲和我说今天早上父亲在他打工的厂子里干活时突然头痛晕倒了，被送进医院急救，一路上我向苍天祷告了无数次，虔诚地祈祷着，希望父亲没事，只是吓唬我们一下，最多也就是住几天医院而已。那段路是我走过的最漫长的路程。天空更加阴郁，灰暗。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不详的预兆。
赶到医院时，我疯了一般狂奔到急救室，望着眼前的一切我难以置信，曾经那个坚挺的身躯此时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爸，你怎么了？”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面带微笑地迎接他的孩子，他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这么多年没有拥抱一下我的父亲，从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不曾想也是最后一次。抚摸着他那还略带余温的胸膛和臂膀，我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我向那个跟随一起来的伯父投去了乞求的眼神，我希望他能救活我的父亲，伯父懂我的意思，他赶忙开始了一系列的急救措施，其实早在我进来前医生已经抢救了40分钟，也许大家都不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伯父和我父亲也是非常要好的，医术也是远近有名的，可是他忙了一阵之后，却回复了我一个无力的摇头。我那残存的一点点的希望彻底地被现实击毁了。此时我和母亲完全丧失了理智，嘶声裂肺地呼喊着父亲，我不相信这一切，我宁愿相信父亲是累了，他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等明天太阳再次升起时，他仍然会忙碌起来；我又无比的痛恨所谓的上天，总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眼前又怎样解释？父亲一生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他勤勤恳恳，认真地生活着。难道这也有错么？我又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大的出息，没有阻止父亲如此地劳累？也许父亲真的累了，倦了，本应该80年做的事情，50年他就完成了，他要早一点回到他的父母身边，这一次他要先感受一下从没感受过的父爱母爱吧！
无论怎样，父亲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我们。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我和弟弟都已经安定下来了，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也可以说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而父亲却没有给我们一点报答的机会呢？难道这就是命运么，他要让我们一辈子带着内疚生活，带着无数的疑问和愧疚思念他么？也许是上天对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最好的惩罚吧！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雨，一直没有停过。我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又似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样。母亲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弟弟不经世事，爱人又在千里之外，但我尚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这个家现在谁倒下都行，唯有我不行。我要让父亲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离去，我给父亲订了最贵的寿衣，这是父亲一辈子穿上的最贵的一套衣服，父亲活着时连几十块的衣服都舍不得穿的。三天来我时时刻刻守在父亲的身边，按照老家的风俗，我一样不差置办起来。记得在最后一天出殡时，天还没亮院子里挤满了父老乡亲，父亲所在的小村子几乎家家都来了人，大伙都说要送父亲最后一程，不管是多大年龄，什么辈分，大家都在低声地呜咽着，我感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与惋惜，瞬间感慨父亲一生虽短暂，但收获的却很多，于是在我们万分不舍与无奈下安葬了父亲的骨灰。
写到这里时，我已经泪湿满襟，不能自已，一直想为我的父亲写点什么，却一直找理由，无从下笔，其实是没有勇气。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手里撰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电影票，望着漆黑的夜空。偶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带来了瞬间的光辉与欣喜。今天我把心里最痛楚的东西挖出来，心在滴血，却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了表我对父亲的敬意。
真的希望再次能看到流星在窗前划过，只需一颗就够了，因为我要许下一个愿望，那就是：愿天堂里的父亲幸福安逸！
作者简介：肖玉婷，河北小学教师，2004年毕业于辽阳职业技术学院。曾获得辽阳县“优秀班主任”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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