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林西县旧事:青楼遗恨

赤峰林西县旧事:青楼遗恨

   羁文

伪满时期，林西县城共有四家妓院。分别为双艳堂、翠喜堂、久松料理屋和富士料理室。四家妓院，属双艳堂的历史最长，它开设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是林西县城的第一家妓院。双艳堂位于县城南大街五道街西头，先后有妓女四至八名，前期较为出名的妓女有“艳红”、“艳芳”和“桂花”；后期有“金玉”、“宝玉”。双艳堂业主郗耀亭，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他除了在林西开设的这家妓院之外，在赤峰和锦州还各开设一家妓院。郗耀亭的女人叫双喜，也从事娼妓业，就是所谓的“鸨子”。双喜只掌管妓院内部事务，外部一切事务均交由郗耀亭负责。

翠喜堂地处双艳堂的南面，开业时间比双艳堂稍晚一些，资本比双艳堂也少，有妓女三至四人。至于久松料理屋和富士料理室，则是由日本人打着饭馆的幌子开设的，各自拥有日本和朝鲜妓女三至五名。

一九四三年，双艳堂的主人郗耀亭又从南部的赤峰买回两名妓女，一名叫金玉，另一名叫宝玉。宝玉颜值出众，体态丰腴，深得客人的青睐，门下的生意非常红火。而金玉身材偏瘦，相貌仅及中人，加之性情古板，又不善于逢迎，其营生注定门前冷落，人员稀少。面对两个干女儿吸金能力的如此差异，鸨子双喜对待她俩的态度自是截然不同。对于宝玉这棵“摇钱树”，她疼爱有加，视为己出；对于金玉这个“赔钱货”，她非打即骂，嗤之以鼻。

身处这种非人的境地，金玉每天都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可是不久后，由于一个人的到来，导致她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与以前相比具有天壤之别。

阿拉坦朝鲁是蒙古族人，家住在西乌珠穆沁旗汗白庙草地。他年近弱冠，家中有七八十头牛马和四五百只绵羊，在当地算得上饶有家资的中等牧主。早在十岁刚出头，他的父母就因染上时疫而双双病亡，自此舅舅巴图将其拉扯成人。成年后的阿拉坦朝鲁，不喜欢从事传统的牧业生产活动，而是把家里的畜群完全交给舅舅巴图打理，自己则整天地和那些收购牛羊的旅蒙商厮混在一起。不过由于他驯马的技艺高超，尤其擅长驾驭烈性儿马，所以他每年帮助林西天崇元字号的人收购马匹，倒也收入不菲。时间一长，他还和天崇元店东兼林西县牛马组合的组合长于湘云结为了安答。于湘云对他的昵称是石头蛋子或老疙瘩。

一九四三年夏季，天崇元在西乌旗购进了偌多马匹，因为临时赶马的人不好雇(大多数旅蒙商号都倒闭了，从事赶马职业的人极其稀少)，阿拉坦朝鲁就被邀请充当趟子手，帮助天崇元的人往回赶马。

阿拉坦朝鲁从小生长于偏远的草地，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此番来到林西，彻底被这里的花花世界所征服。头一天抵达林西县城后，义兄于湘云便将他灌醉，晚上派人带他去双艳堂过夜。于湘云的手下人本打算让宝玉陪他，但宝玉已被人接走去外面陪宿，无奈只好把他安排到金玉房间之中。“欢娱嫌夜短”，眨眼间阿拉坦朝鲁已在温柔乡里渡过了半月时光。其间，曾有和他同来的伙伴数次催他起程，返回草地。即将分别之际，他对金玉还真有点恋恋不舍。一见阿拉坦朝鲁对自己如此痴迷，金玉即打趣说，相公你要是真舍不得奴家，不如为奴家赎身，等奴家自由了，就嫁给恩人？阿拉坦朝鲁问，替你赎身得需多少钱？金玉说，最起码也得二百块银元。

一月后，阿拉坦朝鲁赶着自己家的全部马匹又来到林西，把这些马匹卖给天崇元，得了六百块大洋。他提着钱，去双艳堂找金玉。金玉原以为阿拉坦朝鲁和别的嫖客的一样，答应为自己赎身，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会守诺。幸福触手可及，但一想到从此要和眼前的这个粗鲁汉子去那遥远寒冷的不毛之地渡过一生，金玉又心有不甘，犹疑不定，从而她总是寻找各种借囗拖衍时间；而阿拉坦朝鲁住在她这里却乐不思蜀，挥霍无度，又是请客，又是给她买服装首饰，仅仅用了不到一月光景，已将手中的六百枚银元消费干净。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阿拉坦朝鲁让金玉再等他一段时间，然后和义兄于湘云借了点路费，就返回西乌旗汗白庙草地。

回到草地家乡，阿拉坦朝鲁将家中牧场牲畜的一部分分给舅舅巴图养老，再将其余的牲畜全部卖给汗白庙天崇元分庄，之后怀揣着汇票，马不停蹄地奔赴林西。金玉听说阿拉坦朝鲁为了迎娶她，变卖了自己的所有财产，也就不再迟疑，决意嫁给他，随他去草地生活。为金玉赎身后，阿拉坦朝鲁携金玉即将返回家乡，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之事，打断了他的行期。

天崇元有四五十匹马需要从开鲁赶回林西，但苦于缺少赶马趟子手，故而于湘云不得不恳求义弟石头蛋子帮这个忙。对于义兄的请求，石头蛋子碍于情面，无法推却，只得极不情愿地点头应允。他租了一座独门独院的住宅让金玉暂住，而后就与天崇元的人一同前往开鲁赶马。

金玉一人在家无法排解寂寞，闲得无聊，就不知不觉地迷上了皮影戏。她去东门里观看杠房影班(林西诸多影班之一)的演出，一场不落，每晚必到。一来二去，她便和这家影班中演唱文生角色的初占山勾搭成奸，有了私情。初占山不仅人长得斯文英俊，而且工于内媚之术，时常讨得金玉的欢心。他们俩都是赤峰县西部地区人，每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顿起天涯沦落，同病相怜之慨。他俩合计近期找个适当机会私奔，离开林西回赤峰定居。但一天晚上，当两个人在金玉的居所饮酒之时，初占山故意将她灌醉放翻，等她次日睡醒后，却发现初占山早已不见了踪影，而且还卷走了阿拉坦朝鲁留给她的所有钱款和金银首饰。她出门一打听，才知道初占山早打马奔往了赤峰。

在阿拉坦朝鲁返回林西的前夕，金玉觉得自己水性杨花，惹下大祸，无颜再见故人，于是选择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投缳自尽。阿拉坦朝鲁回到林西，得知金玉悬梁自尽的原因以后，非但一点也没有埋怨她，反而给他举办了的丧葬仪式，并在金玉的姐妹宝玉的协助下，卖了块坟地把她埋掉。

阿拉坦朝鲁安葬完金玉，已将这次去开鲁赶马挣的钱全部花光。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阿拉坦朝鲁怀揣着朝义兄于湘云借的一点钱，独自一个人回了西乌珠穆沁旗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