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红:白泥日落(长篇小说连载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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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夏天,长江流域出现历史上罕见的一次洪灾,作为邻邦的河南省的黄河流域也严重受到影响。居住在沙河边的桃花河人同样免不了遭受洪灾的袭击。首先是大面积的庄稼、经济作物基地及学校被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那天桃花河村小学的同学们正在上课,突然下起了大暴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暴涨的河水漫过了教室。课堂只得停下来,各年级的师生们开始逃离险情现场。多数女同学害怕得哭鼻子。老师把部分胆小的女同学背出了教室。绝大部分师生安全逃出洪水的包围后,已读五年级的林小鹿的老师和同学突然发现少了她。雨依然下个不停。师生们站在学校对面较高地势的一户人家屋檐下大声呼唤着林小鹿的名字。林小鹿通过自己努力和同学的帮助,这个时候已经成为全校的三好学生。她的同学她的老师都非常喜欢她,可是,洪水滔天巨浪中,林小鹿在哪里呢?
雨水和着泪水顺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颊往下流。何海宁突然机灵一动,不顾他人的阻拦,冲进雨幕。何海宁从小擅长游泳。救人心切使他不假思索地顺着已涨到半人高的水潭迅速游到教室门口。何海宁终于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看到了林小鹿。洪水已淹住了林小鹿的腰部。她的双手趴在墙壁上,身体几乎失衡。在浩大的水势中,林小鹿的脸色苍白,显得脆弱而孤立。绝望中挣扎的她没有哭泣。当何海宁出现在她的身边时,她的眼中终于点燃了希望的亮光,小脸上顿时流下了两行泪水。她告诉何海宁她是为了关上教室最后面的一扇窗子,而延误了跟老师、同学们一起出逃。但情况不允许他们停留片刻。何海宁背起林小鹿像蜗牛爬行一样,一步一步地回到了师生们的中间。
这次洪水,学校给同学们放了几天假,但是校方考虑到要参加期末考试,洪水刚退,就让同学们重返学校。谁知,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学校的教室由于受到大面积洪水浸泡,墙壁遭到了破损,就在同学们返回校园的第一天发生倒塌。
那是星期一的上午,四年级教室首先出现了瓦片掉落和砖墙裂逢、垮口。四年级的师生起初并不在意。当情况越来越不妙时,他们才走出教室,并马上通知各班。刚好课间十分钟的铃声响了,各年级的老师、同学们纷纷迈出教室。林小鹿为了能顺利地通过考试,下课后仍然留在教室里专心地复习功课。几位女生邀她到校园里打羽毛球,而被她以“我把这两道题弄懂了就去”的理由婉转拒绝。
学校教室的墙壁和屋顶突然全部倒塌导致来不及出逃的林小鹿便被重压在了大片的土堆和砖瓦下面。师生们顿时慌成一团。何海宁经过跟林小鹿的两年交往,他们成为了非常要好的异性朋友。当何海宁意识到他的好友林小鹿还在教室里时,难过得哭出了声。随后,何海宁就根据五年级教室所在的地理位置,跪在地上用手刨土堆和碎砖头、瓦砾。
他坚信他的好朋友一定会还活着。
学校教室倒塌的事件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林小鹿的父母和其他村民陆续赶来了。其他村民当都看到自己的孩子安安全全时,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可是,对于林小鹿的父母林海龙和秦兰娥来说是个惨痛的事实。他们从中学匆匆赶来,当见到现场的糟糕情景,料想自己唯一的女儿这次会逃脱不了命运的魔掌,就只顾伤心垂泪。冷静了一阵子,林海龙、秦兰娥和其他村民及全校师生便跟着何海宁一起动手在土堆、瓦砾和砖头中刨着,挖着,大声喊着林小鹿的名字,以便最快的时间寻找林小鹿。然而,人们一直忙到天黑仍然一无所获。村民们泄气了,就拖着疲惫的身子领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几位老师也先后离开。
现场只剩下了林海龙、秦兰娥和何海宁。林海龙和秦兰娥用手刨一阵,便蹲着默默地哭一阵。何海宁则不吭不声,一直用双手拚命地刨着。皎洁的月光下,他的身影浓缩成了一个小黑点。自始至终,他一个人刨了几米远,几尺深。挽回朋友生命的决心激发了一个少年潜在的所有智慧和动力,他感到饥饿、困乏,但当她的笑容一出现在他的脑海时,他又来了精神。他的双手起了血泡,却仍坚持自己的信念。何海宁的付出没有白费,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奇迹发生了,就在第二天中午,林小鹿被从泥土堆瓦砾里刨了出来。林小鹿并没有死,连忙把她送往医院急救,活了过来。
林小鹿有了两次死里逃生的事件,令村子里人觉得她是一个奇特人物,而两次都跟何海宁有着最直接的关系,使人们产生他们是天生的金童玉女,谁也离不开谁的想法。林海龙和秦兰娥对人们怎么议论有些不满,但失而复得女儿,使得他们格外珍惜,加倍疼爱女儿。
桃花河小学在重建中。林小鹿和何海宁到了另一所学校读完小学六年级。
初中以后,由于何海宁成绩优秀和勤奋好学,他读初一就已利用课余时间借来书本自学完了初二的所有课程,所以何海宁初一念完便直接升入了初三。林小鹿不再跟何海宁同一个班级了。但并不影响他们学习与生活的交流。
林小鹿和何海宁真正恋爱是从她读高二时开始的。那时他们都在市一中读书。何海宁因是高三,学习非常紧张,两人见面的次数相对少了,这萌生了林小鹿的情感之芽。她想他,又不能打扰他的学习,于是就把自己的心情写进日记,有时甚至写一首诗或一封信塞进校信箱里寄给他。从她那娟秀的文字中,何海宁懂了林小鹿的一份真情。他们偷偷地有了接吻,有了拥抱。如此热烈、激动、甜蜜。
林小鹿与何海宁恋爱的事不经意被林小鹿的父母发现了,是高二寒假林小鹿拿回家的书中夹了一张何海宁写给她的便条被父母看到。
林海龙和秦兰娥当下非常生气。他们希望女儿以学习为主,将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而不是在学生时代就开始恋爱。尤其恋爱的对象是何海宁。他们认为何海宁虽有骨气,人品不错,但家贫如洗,为了他的学业,他的养父老何头已欠了不少债务,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他们担心日后女儿会吃苦受累,因此极力反对。林小鹿和何海宁的爱虽然得不到林小鹿父母的理解,但是林小鹿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父母和一直疼她的奶奶会很快离开了她。
寒假的第五天,老何头突然出现在林小鹿的家。
老何头告诉林小鹿说何海宁病了后,又递给她了一张何海宁写的纸条。
林小鹿一看便知何海宁是思念她,想见到她的意思。
林小鹿急不可待,一心想着令她爱恋的他病得怎么样了,就略梳妆了一下自己,准备跟着老何头去看何海宁。
林海龙和秦兰娥一听说女儿要去看何海宁,显得极为不高兴。他们苦口婆心地给林小鹿讲道理,让林小鹿不要去,并从此与何海宁断绝关系。
林小鹿死活不依。
老何头等不着林小鹿就独自悻悻地走了。
林小鹿被父亲的一句“你若再去见何海宁,就不要再叫我爸了,你必须跟他断绝来往”呵斥得退缩了。
林小鹿望着老何头蹒跚而去的身影只能默默地流泪。她渴望跟何海宁见面,又一方面因不能抛开亲情,使她的内心特别矛盾。
接下来的两天,林小鹿开始绝食。她不再看书,总是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思念着何海宁。奶奶只知道林小鹿没吃饭会饿坏的,因而心疼得流泪,却没有办法。林海龙和秦兰娥好言好语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林小鹿的身体几乎垮了。她再也忍受不了思念的折磨,就在林海龙所说的又一句“你去见他,以后就不要再读大学了”的话中,叛逆地踉踉跄跄的跑去找何海宁。
林小鹿见到何海宁时,是在何海宁的病床前。
何海宁躺在床上高烧得昏迷不醒。
林小鹿抚摸他的没有血色的脸,抱住他哭。
后来,送往附近的诊所,当了解到他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贫血时,与他同血型的她便让医生抽出她的血输入在他的身体内。
他醒了,她却昏了过去。
他呼唤着她。
她似乎是站在阎王殿门前听到了恋人的心跳。是爱情的力量让她又马上醒了过来。她在他家呆了两天后,因害怕面对父母就跟他一起逃到县城内游荡。
不到五天,他们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花完了。
两个人面临着生存的危机,他们只得以逃票的方式返回村子。
此时,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当她垂头丧气地朝家门迈去,站在路口,看到的却是一条火舌把她家的房子全部吞噬了。
她的心腔里几乎冒出了一滩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大叫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
火海里似乎有人在应声,那不知是她的父母还是奶奶因为痛苦、惊慌,对她的牵挂而发出的惨叫声。
她哭叫着。她要冲进火海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可是被分别赶来的左邻右舍拦住了。
邻居们找来了许多水管和水桶,把水不停地朝火上喷洒,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战斗”,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但她的家成了一片废墟。
她的父母和奶奶也死于这一场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火灾事故中。从此校门远离了她。
林小鹿勉强在何海宁家过了年,随后跟着何海宁去了学校,她便到了深圳市里打工,目的只有一个:支持何海宁读书。在这世上,他是她唯一最亲的人了。
作者简介
程双红,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程虫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短小说》《中学生学习报》《文化周报》《精神文明报》《雪花》《现代家庭报》《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长沙晚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思维与智慧》《青年文摘》《青年博览》《报刊文摘》《37°女人》《小品文选刊》《传奇·传记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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