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乳名

闲话乳名     作者： 刘琪瑞

　　国人大都有一个乳名，我也不例外。年龄大了，都到了抱孙子的岁数了，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乳名，除了我那78岁的老母亲外，没有别人当面喊我的乳名了。

　　古人名字复杂，有名有字有号，帝王将相等地位高的人死后还有“谥号”，一些英雄豪杰还有个“绰号”，比如《水浒传》里梁山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有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古人有没有乳名呢？答案是肯定的。乳名，亦叫奶名、小名或小字，特指婴儿初生时家长所取的非正式的名字。据载，秦汉时期就有了“小名”的称谓。最广为人们熟知的古代帝王如刘禅乳名阿斗，名臣曹操小名阿瞒，陶渊明乳名溪狗，王安石小名獾郎等。最有意思的乳名，当属晋成公的“黑臀”，据说他出生时屁股很黑，是其母梦见神灵用墨汁给他涂抹的。现代的名人也有乳名，比如郭沫若小名“文豹”，赵丹小名“锁儿”等。

　　早年，乡人所起乳名大都是贱名，俗话说：“贱名好养活。”据说能避邪祛病，别叫阎王爷惦记着，再说像健壮皮实的小猫小狗那样，没病没灾的好养活。那些乳名卑贱丑陋，很不好听，像“狗剩”“癞子”“狗子”“孬孩”。不过，到了20世纪60年代我出生时，起的乳名也不完全是贱名、丑名了，有按出生时体重特征的，如八斤、六六、胖孩；有按节令时辰的，如“春儿”“芒种”“小满”“小雪”；有祈福祈愿的，如“来福”“来顺”“喜儿”“进步”“学习”；有表达家国大事的，多带有时代烙印，如“文化”“建国”“跃进”“东风”“改革”，等等。当然，也有按排行顺序随意起的，比如老大叫“蛋儿”，下面就叫二蛋、三蛋、四蛋。还有的开始两个还认真起名，后来就懒得动脑子了，不论男女，小三、小四、小五接着叫起来。

　　女孩儿的乳名多以英、红、艳、彩、娟等为主，或取自花花草草，简单好记，叫起来顺口。更多的家庭还给起“丫”“妞”“妮”“囡”小女孩色彩很浓的名儿，我老家沂蒙山区还以“嫚”“妭”等称呼女孩儿。农村重男轻女，有些人想生儿子传续香火的思想很严重。记得早几年听来这样一个笑话：有户人家想要儿子，头胎是个女儿，起名叫“招弟”；第二胎又是女儿，有点着急了，取名“迎弟”；第三胎还是女儿，开始急了，名曰“盼弟”；第四个依然是丫头，心里不耐烦了，干脆叫“免免”；到了第五个，一看还不是“带把儿”的，灰心丧气了，就叫“停停”，意思是停下了，不再生了……

　　现在孩子少，稀罕了，起名儿就十分认真，要查古书古籍，要算生辰八字五行，引经据典，力求寓意深刻、吉祥如意，又新颖别致、如雷贯耳，所以时兴起半文半洋类的、四字五字类的。前几年，有一款电子游戏“王者荣耀”很火爆，父母一冲动给孩子取了“王者荣耀”的名字，还有的叫“谢祖隆恩”“端木女王”，这类名字听着确实挺爽、挺霸气的，奇葩得很，可叫起来就很拗口了。乳名在家人和关系亲密的人之间使用率非常高，要“好听”又“好叫”，朗朗上口，活泼悦耳，让呼唤的人和被呼唤的人都能感到亲切愉悦。

　　“谢公最小女偏怜，小字呼来定绛仙。”我倒是很乐意接受自己的小名的，父亲去世后，每次回老家，听母亲张口闭口地叫，或者电话里她老人家随口轻唤，就觉得忒亲切，忒有“妈妈味儿”。这也时时提醒我，我是母亲的“老儿子”，我是有娘的孩子，有母亲叫我乳名，踏实啊！

　　说句极不吉利的话，一旦失去了娘亲，还有谁会倚门远眺，袅袅炊烟里声声唤我的乳名呢？

来源： 《大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