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诺说：今夜，纪念蒲松龄

文/于凡诺

昨天写了纪念胡适的文章，有朋友说，你明天应该再写写另一个人。

我问：“谁？”

“蒲松龄。”

我一怔，继而若有所悟，是啊，今天是2月25日*，掐指一数，已经是他三百零六年的祭日，当年，这可是一个失意的人，一生穷困潦倒寄人篱下。

然而在封建专制极盛时代，他另辟蹊径，寓批判于狐鬼花妖精魅之中，以此来反应揭露社会现实，写得是真幻相生、虚实互渗。虽然他一生科场一事无成，但是最终他却缔造了另一种人生高峰，他甚至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中国古典文言短篇小说的巅峰。

果然真的应该写写他。

一

落拓名场五十秋，不成一事雪盈头

我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1658年，亦即清顺治十五年，对于蒲松龄来说，人生将是多么快意的一件事。

因为那一年，蒲松龄十九岁，他初应童生试，以县、府、道三试第一，补博士弟子员即秀才，且为山东学政施闰章所赏识，称其文章“观书如月，运笔如风，有掉臂游行之乐。”

一时间少年才子，风光无限。

只可惜，从此之后，金榜题名这种荣光再也没有光顾过他，至少在随后五十多年的科举路上，他一而再落榜屡屡碰壁。

一直到1711，在他72岁这年的十月，才考贡通过，成为岁贡生，相当于秀才中的一种保送生资格。也有说他是做廪生时间长了，排队挨号援例挨上了贡生。

总之，几十年的岁月，就这么过去了。

一生极不得志，贫困潦倒，寄人篱下靠教私塾艰难维生。

二

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狐鬼花妖精魅在我们的文化中，大概是什么时候变得可爱的呢？

我想，大概就是从他的故事开始的。

他在《聊斋志异》中，写出了很多仙女狐鬼花妖精魅的可爱，尤其是她们那一段段婉转动人曲折回旋而又不乏浪漫的爱情故事，往往令人回味无穷。

我们豁然发现，原来她们是如此美丽、善良、聪慧、侠义、多才、能干。

如狐女婴宁，天真烂漫、爱花成癖、天性喜欢笑。

如女鬼聂小倩，虽然一开始被妖物胁迫干坏事，被解救后尽显她的美丽善良。

如花姑子，年轻俊俏，心灵手巧，憨朴中蕴含着聪慧，悲愁里含有深情。

如香玉、绛雪，红白相映，光彩照人，艳丽双绝，甘愿为爱殉情而死。

如辛十四娘，容貌秀丽，娇艳动人，而且心地善良、行善积德。

如公孙九娘，才貌天下无双。

如白秋练，美丽聪明，喜爱文字，竟因吟诗而活。

如娇娜，看到她的容貌可以忘记饥饿，听到她的声音可以展颜而笑。

如小翠，天真无邪、伶俐漂亮、率真爱笑、喜欢游戏。

还有那块有情有义的石头，石清虚。等等，不一而足。

三

刺贪刺虐入骨三分

上述这句话，说的是蒲松龄对黑暗现实生活和不合理社会制度的批判和揭露。

蒲松龄因为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得以亲眼目睹和切身体验底层人世的种种生活真实。

尤其是他通过自身的仕途经历，在嬉笑怒骂中，深刻无情地批判了科举制度。

如《司文郎》一文，塑造了一个前朝名家，可以用鼻子闻一闻烧一篇文章就能知晓该文章的品质高低好坏。然而得他赞许的王生结果名落孙山，而害他被呛得咳连数声，快要呕吐的另一个人余杭生却高中举人。

然后该盲僧不禁叹曰：“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意思就是说：“我虽然瞎了眼睛，但并没有瞎了鼻子，那些考官简直连鼻子也瞎了！”

事后通过嗅闻考官的文章，其中一篇令他大呕大吐的，判定为余杭生的导师。

事实果然如此，

讽刺入木三分。

如《贾奉雉》这一篇。

贾奉雉，是甘肃平凉人，他有真才实学，名冠一时。然而他“试辄不售”，连连落第。后来，在郎生的指导下，“贾戏于落卷中，集其茸冗泛滥。不可告人之句，连缀成文”，即将那些芜杂冗长、空洞浮泛难以见人的词句集中起来，胡乱拼凑成文，却“竞中经魁”一举金榜题名。

其他还有《王子安》《神女》《叶生》《辛十四娘》《书痴》《鸮鸟》等等，这些篇章中，有的不仅是对科举制度辛辣的嘲笑和讽刺，也是对社会黑暗现实的写照。

实际上，在聊斋这部书490余篇文章中，他从内心出发，以个人真实感受，揭露官府黑暗，官贪吏虐，鱼肉百姓，官军大肆掳掠，滥杀无辜的文字，几乎随处可见踪影。

这些字句，光彩斐然，已经超越了历史的局限。　

　

四

斗转星移，

日月如梭。

也许几百年前，谁也想不到，

一个落魄书生，

一个不第秀才，

一本不务正业的书，

却直接哺育了今天许多的戏曲、电影、电视剧节目，

而且历史似乎往往喜欢和世人开玩笑。

今天，对蒲松龄及其《聊斋志异》的研究，也早已经作为一门专学，学界称之为 “蒲学”。

如此想来，大概也算是可以慰藉三百年前的那一位，

不为世人理解，频频遭受误解，

甚至被人认为误入歧路，半生蹉跎的默默落魄的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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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注：昨天写好，因故延至今天发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