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此年 • 彼年【征文】

此年 · 彼年

覃金诚||福建

有时间之隧道,则穿梭无彼岸。

――题记

车子,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穿行在山与山之间。

一路上,女儿数出16个隧道来。我说,穿一个隧道就是过一座山。

回家的路,我们向着山的地方。而今天,我们是离开家,要朝海的方向。

车上只有我和妻子。

看着妻子一脸惆怅,我说:“你不睡一会儿?”

妻子说:“我陪你说说话吧!”

特别温暖的一句话,化去所有的疲惫。这两百多公里的时间,我们一年六次的行程。平时妻子忙她社区的工作,我忙我单位上的事,周末里的交集又都被孩子占去。

我俩占一辆车,竟是我们难得的独处机会。

不过,回到城里,我们也要分开。

我说:“下次回来,就是年后了。”

妻子怀疑的语气,说:“这么快吗?”

现在过的日子,我们都在问星期几星期几,不像以前老一辈的人说初几初几。跟妻子计算着回家日期的时候,莫名感触,这一年工作忙忙碌碌,回家匆匆忙忙。也顿然觉醒――时间给的不是自由、而是使命感!

这次我们回来,是为送小孩回农村过年。

过年期间,我还要值班,就不回来了,妻子说,她还不一定,看安排。意味着,我们家过年要分居至少两地以上了。

趁两岁的小女儿睡着了,我们才返的程。

妻子当然依依不舍,没走多远,情绪就低落下来。

妻子沉重的样子,说:“我想小宝了!”

我故作轻描淡写,说:“习惯了就好!”

我瞅了一下,接着轻声地说:“你想,我妈也会这样想过我!”

等妻子反应过来,也就笑我说:“你又不是宝宝。”

“在妈眼里,谁不是宝宝啊!”婆媳观念不同,但爱子之心却是相通的。

关于父母,我们又怎样评说呢!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活法。时代不同,使命也不同。

老时爱向小时亲,岂忘当初引路人。

曾许他乡逐远梦,留心底大海星辰。

这时,车子刚好驶入隧道。

我们一时不语,只听见车子飞驰的声音。隧道里,光和影的交错,总能引起小女儿的注意,每次穿行,她都觉得很神奇,小手给你比划着。妻子想小孩,跟母亲也想我一样。

母亲盼我回家,从前年盼到今年,总认为我过年会放假回去。知道今年过年我回不去,又开始盼下一个年。这十多年来,我只两次回老家过过年。

小时候,我们经常对父母问什么时候过年;长大后,却换成父母常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过年。时间,也是距离――这“回来”两字,跨越岁月长长的河!

年年有年、也年年过年,而我却快要忘记故乡“年”的样子了。

在单位过年,最具年味的就是办一场晚会,吃一顿年夜饭。

在娘家过年,大年初一备好糖果,等着别人过来拜年,别人也等我们去拜年,大家相互拜年,这是他们村特有的习俗。而其他,和别处也没什么两样。

年味,都留给了小时候……

“孩子的衣服都买了吗?”

“这还用你说,早买好了。”

“小孩子过年一定要穿新衣服的。”

“我们小时候也一样!”

妻子回忆她小时候,只有过年才有新衣服穿,新衣服买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想穿,没到大年三十,父母又不让穿,只好偷偷试穿,照照镜子,然后又叠好放回去。每一回都生怕父母逮到,但每一回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现在的小孩子,没有我们小时候,对“年”有那样特别的期待。现在的生活,若是放在以前,算天天过年了。

“现在没以前的年味了。”

“因为年代不同啊!”

记得我小时候过年――背地里藏几个压岁钱,约上小伙伴赶集逛街;捡拾未爆的鞭炮,瞒着大人去制作火药枪;时不时去翻家里的瓦罐盖子,里面的糖果还不敢偷吃完……

而现在的小孩,所期待的年,是可以去哪里旅游、去哪里玩的年。

这次把小孩送回来,小孩甭提有多兴奋;只是小孩还不会理解我们大人的惆怅。

一年新景一年老,岁岁花开岁岁人。

自古愁多谁不问,无情最是掷青春。

车子又到了一个隧道――那个最长的隧道。

记得回来时,大女儿曾在这里感慨,“隧道那么长,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光啊!”,而我知道,需要转过几个弯。车子穿过隧道,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却特别有感触――回家的方向,盼着快些看到光;离家的时候,却希望光慢一点出现。长长短短的隧道,为我们打开了回家的门,也为我们延伸了远行的路……

心里面想着时光能够慢一些,而潜意识里却把赶路的时间再赶快一些。

“隧道开这么快,都快140速度了!”妻子在一旁提醒。

“有吗?我不觉得的啊!”出了隧道,我才缓过神来。

一路上,看见的车子也不是很多,要是往年这个时候,高速上早已车水马龙了。

还有不到十天就过年了,村里人都忙扫尘、忙贴春联了,而在城市里不觉得有年味。

年味,还是乡村里的浓,而最浓,莫过于小时候老家的年。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感慨地说:“好久没吃老家的年糕和爆米团了。”

妻子不理解,又疑惑地说:“前年回老家,吃得不是!”

妻子还记得,前年跟我回老家,吃到过的年糕。而那些都是买的,早已没有小时候那种味道了。记得那时候――我未远行、妹妹未出嫁、奶奶还在,我和妹妹在奶奶的厨房里蒸年糕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分啊。

老家年糕的制作,要经“泡、舂(碾)、蒸、切”等工序:泡,就是水泡米,浸泡一昼夜;舂,就是米泡好后要舂成粉末(后来直接用碾米机碾了);蒸,把舂好的米装盘蒸熟;切,最简单,把年糕切成方块。制作爆米团,也有五个工序:蒸、晒、磨、炒和裹。年糕用的普通米,而爆米团用糯米。先把米蒸熟,凉晒干水,石磨压扁,翻炒爆米,熬糖搅拌,出锅捏团或切块。当然,熟米晒干后是可以存放的,后面想吃再拿出来炒。

小时候特别馋嘴,没到最后工序,就给“偷”吃上了。小时候每次舂米,我们小孩不管有没用上劲儿,都要抢着去帮忙踩舂,只为在趁大人不注意时“偷”食结块的红糖;还有做爆米团时刚蒸出来的米,要摊开晾晒,我们小孩边摊边往嘴里塞。但糯米不能多吃,若大人看见了,就会训斥起来,取笑我们说“小馋嘴”。

看妻子笑得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我心里也美美的。

我调侃地问:“年糕,你做过吗?”

妻子迟疑了一会儿,说:“看着就会,每年我妈都做的!”

妻子家过年,也有制作年糕的习俗。也要经“泡、碾、蒸、切”的步骤,只是蒸的方法不一样,我老家蒸出来是干的,她家是湿的。她家蒸出来的年糕,要趁热吃,很粘很软,但凉了就变硬,就咬不动。我老家的直接吃,不需要后续再加工,吃起来很酥软;老家的年糕要配爆米团吃,才叫一绝――爆米团用开水泡开,就是一碗汤,配年糕吃,色香味俱全。当然,爆米团也可直接咬着吃,脆脆的;咯嗤的声响,让人很享受。

可知年味入乡愁,游子衣寒慈母忧。

人海曾经几回首,花如梦里岁如流。

说吃的,自然又说到年夜饭了,我说:“现在的年夜饭,也不值得那么期待了!”

妻子也不无感慨,说:“一样的菜品,却已不是从前的味道啊!”

老家的年夜饭在我记忆里,红红火火的样子,一大家子在一起,晚辈等着长辈先吃,长辈给晚辈夹肉,大家你来我往,其乐融融;且,饭后聊天时间比吃饭时间长得多。

在外这几年,年夜饭给我的印象,就是“团团伙伙”,只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只见举杯时敬来敬去最热闹,敬的不是长辈是领导,一番客气;而饭后,散场比凳子热度散去还快。

小时候,奶奶常说:“过年,就是过关!”所以,奶奶把年过得很庄重,从腊月二十三到元宵,过年的习俗――扫尘、贴春联、吃年夜饭、守岁、拜年、舞龙舞狮、拜神祭祖、放鞭炮、放烟花、庙会、赏花灯等,一样都没落下。现在的年,都聚焦到“一顿饭”上面,除了家庭“年夜饭”,单位还有“小年夜饭”,同学还有“节日聚餐”……

以前过的是“习俗年”,现在过的是“俗气年”、“娱乐年”。现在,年轻人过年都喜欢往外跑,只留老人在家守炉守岁。

给我感觉――年夜饭,如今也简化成“半顿年夜饭”,以前老家,整个家族的年夜饭从下午三点可吃到晚上七八点。现在,一个家庭能凑齐,吃上两个小时的饭,那算很奢侈了。

饭桌上最丰盛的,也无非就是鸡鸭鱼肉……;而现在,鸡鸭鱼吃腻了,想吃蝙蝠、狸子等野味呢!

我在想:世间所流失的,是被时代所淘汰了?还是被我们遗失的呢?

所谓不忘初心,又指坚守什么?值得我们深思和反省啊!

……

车子穿行在山林之中,穿行在自然之中,我看山还是山,看树还是树;小时候看的也无非这山这水这树……

只是看的人变了心境。

一个个隧道,一段段回忆。想想,我远游已有20年……

暗与光的交替,现实与幻象的对白,彼此来回穿梭。

车子在走距离,时间也在走距离。

人越老,越想故乡;原来,日子叠起来,也可以变得厚重。

长大后儿时远,他乡久故乡亲。

此年渡彼年岸,梦里花岁中人。

正陷入沉思的我,听见妻子问:“过年如果可以回来,去你那?还是回小孩这边?”

我先是一愣,才回过神来,然后说:“等有假期,再说吧!”

车子继续穿行,我们要去的地方,还须穿过最后一个隧道。

插图/网络

作 者 简 介

覃金诚,网名:爱在云端。1983年9月出生,新厦门人,诗歌初学者,“之乎吟古韵,风雅觅知音;相忘凡俗事,多情学作文。”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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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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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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