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王玉芳丨 那年高考，一位考生突然连连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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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一位考生突然连连举手

□ 王玉芳/ 文

工作群里，一条信息接连跳出三次：有直系亲属今年参加高考的请12点之前在群里上报一下。重要的事说三遍！显然，这是在安排高考监考人员了。
高考监考，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年年六月，大同小异，几乎都已随风飘散。唯独那一次，因惊心，因真切，而被岁月烘成了一束干枝梅，色依然红，味儿依然浓。
2013年，我在安阳市五中考点监考。职高高考的第二科，基础课，时间两个小时，15:00——17:00。
高考的时间最具矛盾性。对于监考员来说，自然是漫长，难熬，因为考前有繁冗的考务会，考试结束收答题卡、试卷、草稿纸，然后清点、排序、验收、装订，所以每一科完完整整下来都将达四个小时；考场“不得如厕”，水也就不敢放开了喝；监考时 “前可坐，后必立”，“ 前可坐”时尚不觉得苦，“后必立”之时间一长，就不得不发明一种技术性的站立了——身体重心在左右两只脚上不断地切换。而对于考生呢，因为是高考，因为题量大，因为此是人生的关键，而往往感到时间紧张，恨不得把一秒掰扯成一分钟用，将思考和书写的频率发挥到极致。好在挂在后墙上方的石英钟最公平，它始终不偏不向，不慌不忙，悠闲自在地踩着原来的节拍，蹦跶着自己的小碎步儿。
当时针指着“4”时，我的轻松感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偷偷探了探头：万岁，熬过一半了。
谁料就在此时，座号“30”的男生，突然高高举起了手！
我倏一下奔向他。
“老师，这道题写错地方了，我想换答题卡，行不行？”他用笔指一下19题，两眼亮亮地盯着我。
顺便说一下，高考批卷是网上流水阅卷，批卷老师只能看见自己所批的题项，所以一旦考生没把答案写到规定的答题区域，比如相邻两个题答反了位置，就等于这两个题都是零分——这也就是此考生要换卡的原因。
“行。但若时间不够了，你要自己负责。”作为监考员，我必须提醒到位。
“没事，时间够用。”他的回答很自信。
“好！请你继续做题，不要耽搁，一会誊写时会节省点时间。”我交代完毕，立即向场外传达：有考生申请更换答题卡！
申请层层上传，主考终于入场——问询，同意，离开。紧接着，工作人员送来了新卡。
此时已是16：10。离考试结束只剩50分了。
高考的题量非常大，此科又是基础课，属文科性的科目，学生答写得密密匝匝，而这密密匝匝的字要全部再誊写到新卡上——这几乎可以说，原本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在只剩50分钟时，换卡男才开始答题了。
他飞快地誊写着。
我又进入“后必立”的状态。
前一夜刚下过一场雨，外面的阳光不太强，但考场内十分闷热，五个电风扇唰唰唰地在头顶上飞着……
突然，那位男生又举起了手。
我立即奔过去。
“老师，我誊写不完了，时间不够了，我能不能还交原来那张卡？”他一脸焦灼。
“不能。一旦启用新卡，原卡就作废了。”“规则”好交待，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话一出口我就感到说得太“硬”，便又贴近他轻轻说，“你快誊写吧，会写完的！”
看看时间，16:15，其实我也挺心虚的！但此时只能如此说，只能如此鼓励他，因为我真有点担心，毕竟是文科，题目多，答写的还多。这个考生程度很不错，答卷上黑压压密匝匝的。
爱莫能助。我重新站回了我的位置。
没过几分钟，换卡男好似又出了新状况——这下他没举手，我看他很不对头便奔了过去——果然，他慌了，完全慌了!写字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卷子上“笃笃笃”的乱颤乱扎就是写不成字，笔几乎不下水，于是他甩笔，拍桌子，“啪啪啪”地打自己的头，还咧着嘴连声“哎呀”“哎呀”的，完全就是一副哭腔……
这孩子程度不错，要是因为“慌”考砸了，就太可惜了。必须镇定他！只有镇定他，他才有希望答完。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那个全方位的黑色摄像头，它正虎视眈眈且深不可测地凝视着我，我有点胆怯——监考员是无权去帮助考生解决做题之类的问题的，那样做叫做“违规”。
我迟疑着，听得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半分钟过去了，就像过了一个世纪！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上前一步把嘴凑在他耳旁，以我声音的最大柔和度以及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分贝说：“你只要不慌，肯定能写完！”
他无奈地翻翻试卷的两面让我看，连连摇着头，意思是说，内容太多了，不可能了。
我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没事，肯定能写完，半个小时写两千字呢，其他人都没你写得多，没你写得好。你肯定能写完！肯定能写完！”
听了我的话，他似信非信地重新开始，慢慢地写，一笔一划地写，渐渐的，情绪稳定下来，进入正常誊写的状态……
我站回原处，远远地观察着，生怕他又来个“突发状况”，心里捏着一把汗。终于，他如释重负放下了笔，抻了一下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也如释重负了，把立正的姿式切换成“稍息”，看了看时间，16:45。
松开汗涔涔的两只手，我的心便轻飘飘的飞起来——那种感觉应该就是欣慰和喜悦吧。
是的，考生不易，只要他们能够正常发挥，不枉十年寒窗，我就感到欣慰和喜悦。今高考又临，感慨良多，重絮旧事，只愿六月安好相互善待，只愿孩子们在高考的考场平心静气，笔墨祥和。
——  The  End——

王玉芳   芝兰园特邀撰稿人    

林州市三中教师，安阳市作协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作文》《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文源》《蒲公英》《老年教育》《安阳晚报》《红旗渠》等报刊及芝兰园、中学语文教参、林州融媒体中心等网络。《太行秋韵》获2017安阳市“喜迎党的十九大”征稿赛优秀奖；《青石为证》获2018安阳市“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二等奖；《茶乡之魂》荣获2019林州市作协“菊乡茶店采风”征文一等奖。《巾帼锤》获2021林州市“宇海杯·最美奋斗者”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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