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教授寄语上北大的儿子

张淑平，13705072107，邮箱：[e-mail]，福建警察学院法学教授、系副主任。儿子：俞越，北京大学2018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计算机类新生，毕业于福建省福州市第一中学。在校期间获福州市三好生、泰禾奖学金一等奖、脚印奖学金和福州一中学子心目中的最高奖项——三牧之星。

愿你怀揣梦想而脚踏实地

——寄语即将踏上北大的孩子

亲爱的儿子，在你即将离开我们身边展翅高飞的欣喜时刻，回望一路走来的艰辛，作为父母，我们确实感慨万端。

高考成绩发布后，不断有亲友询问我们教育的“成功经验”。所谓“不数既往，不能知将来；不求远因，不能明近果”，趁此机会，我们也想回顾梳理。文字是更深刻的自我探索，如果能使大家获益，则善莫大焉。

一、高考是一场全身心的综合考验

经历过孩子高考的父母，大多数应该都会赞同我们以下的感受：现在的高考不是一个孩子在战斗的事，而是一个家庭在战斗；高考对孩子而言，也不仅仅是一次考试，而是一场全身心、全方位的综合考验。因此，能胜出者，仅有运气是不够的。

年方18，乳臭未干、小荷才露尖尖角。尤其是一帆风顺、在父母的宠溺中成长的城市孩子，高考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挑战，而这个挑战，即便对家长而言，也是沉重的。

与30年前自己在乡镇中学高考相比，在应试教育体制下，现在的高考，那种压力，说与不说，都在那里。难怪孩子们出现各种“高考综合征”：失眠、神经衰弱、无食欲、口腔溃疡、内分泌失调等等，不一而足。

高考前，我们最担心的是他的睡眠：开学初，因为舍友的挑灯夜读，孩子第一次“失眠”。四月份，天气渐热、高考临近，又连续几天睡不好。我们又是购买耳塞、找睡眠专家指导，又是紧急租房走读，紧张的情绪总算缓解下来。

记得中考时，他过敏性鼻炎发作，鼻塞影响考试不说，还把他自己难受得够呛。前车之鉴，思前想后，我们做好了各种预案。幸运的是，考试当天的状态是我们非常放心和暗自欣喜的：食欲正常、身体健康、睡眠平稳。

最重要的是，在精神上，他像一只开弓的箭，心无旁骛、逐梦前行。可以说，高考时，他的身心已经调适到最佳的状态。我们当时的感觉就是：水到渠成了，剩下的交给幸运女神来安排了。

二、从“要我读”到“我要读”

“无体艺，不福一”，福州一中以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著称，高一、高二，“不务正业”的俞越在其中如鱼得水。虽然从小成绩一直比较稳定优异，但放学后除了完成作业，不是运动就是与游戏为伴，我们戏称他“伪学霸”。他对学习态度的转变发生在高中第五个学期末学校组织的招生宣讲会后：北清的福一校友现身说法，学长的风采激发了他。更重要的是，学长告诉他，要想裸考上北清，成绩必须进入年段前五。那一刻，他的目标一下子清晰了。

如今回顾，这个转变对他应该是决定性的：一是同龄人的激励非常有效。虽然之前我们从没有要求他考北清，但宣讲会让他从环境“要我读” 转变为、内生出“我要读”。二是目标明确、方向清晰，努力就有的放矢。北大清华这个目标实际上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年段前五”对他而言，具化了火力点。

紧接着，我们召开家庭会议，先是根据他高中三年的成绩，对目标进行评估和分解：在强手如林、各路学神不时让人惊掉下巴的福一中，年段前几一直就轮流做庄。但从我们的历史成绩看，我们有进入北大或者清华的实力，同时因为主客观的原因，我们的成绩波动也很大。综合分析，将目标大学分成三个梯队，“争一保二稳三”。对此，我们一家三口的想法很一致。

三、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鱼和熊掌

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之争，是我国社会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似乎是一对矛盾，其是是非非，非一般人可以言喻。但如果把这个问题简单化为当今中国基础教育另一个同样莫衷一是的问题就更加直截了当了：学生课余时间要不要补课？我们的愚见是：素质教育的文明、进步毋庸置疑，但如果你的家庭无力突出重围，在中国的应试教育环境下，我们可以有所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

虽然对于孩子的母校，我们家长对学校的管理多有吐槽，但福一中仍是如今难能可贵坚持素质教育的高中学校，集中体现在他们的“无体艺，不福一”的理念等等，因此，孩子报考高中时我们选择了它。三年来，孩子因坚持“自由学习、零刷题、不补课”而沉溺于社团、体育、文艺中，基本上做到了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然而，鉴于当今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高考制度仍是最公平的选人才拔机制，成绩仍是衡量学生素质潜能的最不坏的标准。从事高中教学的教育工作者，众所周知，对于理科学生而言，通过刷题扩大阅题范围、提高解题的熟练度是提高成绩的不二选择。在高考前的半年，也就是前述“学习态度”转变之后，孩子也加入了题海战术。

现在反思两点：一、升学压力之下，适当的刷题是必要，但忌“过犹不及”。从我家孩子情况看，效果从高考前的开门考、市一检、市二检，到省质检，到高考，他的成绩是一路向前。但反观周围，不少同学从高一就开始刷题，结果并不理想，是不是太早发力了？这个问题与补课类似。如果补课没有效果，家长们不可能趋之若鹜。但是，显性的收益容易被注意，而隐性的损失往往被忽略。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补课得到了成绩的提高，但失去了对学习的兴趣和新鲜感，这就得不偿失了。根据国家教育部关于高考改革的政策，正确解读中国的高考是面向全体考生的全民选拔制度，不考偏、难、怪，而注重基础和系统知识的掌握。有了这个基本判断，问题便迎刃而解。体制内的学校对基础知识的系统掌握已经很有经验了，外面的这些营利性的培训机构难道比正规体制内的教育更值得我们信赖？

经验总是因人而异，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所谓“成功经验”。我们也在探寻：如果我们的孩子也在马不停蹄的补课中度过高中三年，孩子会有今天的成绩吗？对于这个问题，孩子也无法做出回答。但是，我非常欣赏一位从事体育教学的同事的原创金句“人在关键时候还是要有一点爆发性的”。如果把问题换成：如果我们的孩子也在马不停蹄的补课中度过高中三年，高考前，孩子会有当时的爆发力吗？那我们大答案就非常肯定了。

爱是陪伴，但陪伴不是简单地在孩子身边。在孩子成长的不同阶段中，有效陪伴的内涵有所不同。除了照顾生活，高中阶段，有效陪伴的重点应该回归到基于对孩子个性禀赋的了解而提供策略性建议，帮助他掌控高考、战胜高考，而不是让孩子完全被群体意识裹挟，从而完全被高考掌控。

四、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顺

健身是一种品质。学生时代，“唯读书与健身不可辜负” 。我们的灌输和引导使他从小学就接触并爱上足球，初中又与篮球结缘。曾经，两球陪伴他度过了初中、高中萌动的青春期，进一步扩大了他的朋友圈，让他长成如今一八零身高和帅的模样。

高二上，在一次篮球段赛中，在与对方队友争抢球时，不慎导致右膝前交叉韧带再次受伤。这种运动损伤，带给孩子身体和精神上的打击是巨大的。虽然手术很成功，但康复期间，看着同学们蹦蹦跳跳、谈笑风生，而自己“灌篮高手”梦断，他的内心是崩溃的。高三上，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虽然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是伤后运动受限，医生关于“不要进行剧烈运动”的告诫宣布了他挚爱的篮球、足球爱好的结束。整个学期，他的情绪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一个人最大的成长往往不是来自于成功，而是来自于失败和挫折。没有谁的人生一帆风顺。他身上发生的学习上的转变就在这次伤后，我们无从考证他的心路历程，但是我们非常欣慰，感谢高考，梦想成真的期待帮助他走出阴霾，他再被伤后的情绪困扰，他正物我两忘、全力以赴。

在医学上，这类运动损伤不算什么，但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只有我们知道，最爱运动的你在期间经历了什么；也只有你知道，在照顾你的日子里，你的妈妈经历了什么。

沉溺于过往者有可能失去当下。李开复在其《成长中的十个启发》中说“我们需要用勇气改变可以改变的事情，用胸怀接受不能改变的事情，用智慧分辨两者的不同。”多么痛的领悟，孩子，鲜花和掌声毕竟不是生活的常态，今后可能要独自面对不少失败、挫折和变故，但愿你能从中习得勇气、胸怀和智慧，获得成长。

五、美好而懵懂的男孩初恋

初恋是美好的，但如果是早恋呢，家长们是不是就纠结了？似乎在高二，当我们从其他家长口中得知孩子开始校园爱情时，我们的心情是复杂的：孩子有主流的性取向，做父母的应该高兴；但是，在我们心目中，我们还没有完全接受他长大的事实怎么就开始恋爱了呢？再说，“大敌当前”，这样好么？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与他探讨早恋问题，他反问我“如果早恋能够互相促进学习，你怎么看？”我无言以对、欲言又止。

有一天，我们又遭遇了该话题。这次，我单刀直入、但同样和颜悦色，并表示尊重。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不同意把性质界定为“谈恋爱”，认为应该定位为“喜欢”。我思忖：初恋本来就是懵懵懂懂的，他的表述是准确的，我们的思维是不是太二元了？最后我只好以“初恋是美好的，但仍要以学业为重。建议理性对待，' 发乎情、止乎礼’”来收场。

回顾高中生活时，他自己很难评价早恋对自己的影响，或许岁月的沉淀还不够，或许再经些世事才好。但在给学弟学妹的建议中，他若有所思地告诫他们：如果可能，还是不要早恋为好。

初恋是美好的，感情的事只能顺其自然。从自私的角度，我们也不希望孩子-----特别是男孩，过早进入男女情感世界。高中是孩子与父母之间培育亲子关系的最后阶段，青春期的爱情太稚嫩，占据太多本应留给亲情的空间。中国式为人父母的自私与狭隘无所不在是不是？豁达是必须的，“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龙应台语）——以此自勉吧；。

六、使命感使人生更快乐

哲人们对于大学教育的价值，其实并无太大歧义，那就是开启心智、培养健全人格，在更高层次上使人获得服务社会的能力。

今天是你报到的日子，与你一起徜徉在未名湖畔，我们心潮澎湃。“世间很少有事物比大学更不朽”，大学是对人生最大影响的一个阶段。“志向远大明确”、“强烈社会责任感”和“好奇心”是百年北大“博雅人才培养计划”的关键词。这不是一所普通的大学，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强国梦想。“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孩子，能在这个最美的夏天与自己热切期待的北大相遇，是你今生的荣耀，也说明你的天赋、毅力与发展潜能！

中国精英的家国情怀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西方人的表达是“世界因你而不同”。孩子，在博雅塔下读书，你的目标不是找一份好工作，也不是顺利保研或者出国。扎克伯格说：“使命感能创造真正的快乐”， 志存高远，承担起作为“北大人”的那份责任感，将赋予我们平凡的人生更丰富的意义，这样你就知道怎样度过四年大学校园生活！愿你一直保持那颗对世界、对未知的强烈好奇心，愿你怀揣梦想而脚踏实地！

作为中国一流顶尖大学，北大也是我们学生家长心目中学术和思想的殿堂。“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把最好年华的青年孩子送到这里，我们也热切期待老师们不仅给予专业教育，更言传身教，带给他们善良、正直、学识，胸怀、境界和同情心、悲怜的情怀等道德人格！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过去的一切可以清零了，重新出发吧！

孩子，我们就送你到这儿，我们放手啦！

2018年8月30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