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我们的爱，仅此而已
远处飘来一个姑娘的侧脸，
像云落在了水里，
那惊鸿一瞥的情愫，
然后呢――这扫兴的痴语
在我巨大的理性里荡然无存。
我用尽力气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伴着这砂纸般的冷风刺痛。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兰州拉面馆里，
外面寒风刺骨，
我此时在想一个人。
食之无味，茶水寡淡，
云在我头顶，我走向前
她落在了我的身后，
我退回原地，一阵阴风撕裂
云飘散在远方，而我依然
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想着那咸的海洋里沉睡着的
是那萨福久远的胴体
方才意识到
我的肉体只是时光，
不停流逝的时光
我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仅此而已。
于此，我的爱就在这阴风四起之时
我封存我这幻想于这乳白的天空下
在逆着风吹散荒草时湖中的小船里
忽然传来阵阵浓烈的苦杏仁的味道
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船头远眺着阴山
幼稚的小童扯着爷爷的衣角要糖吃
我驱散我这荣光于这烈阳荒漠之下
干瘪的水袋、死木、尸骨与满天星
阴风骤起、飞沙走石、水尽山穷时
埋葬了人生一切囚笼里回忆的味道
肮脏的空气与卑微的快乐杂乱交织
远方悬崖绝壁上孤傲而伶仃的枯松
有几声狗吠鸡叫与那乌鸦吱哑共鸣
一个老男人伴着哀叹声落寞地苟活
一副血水中挣扎的将死的鱼的眼睛
终归是残枝败叶飘落于这云烟红尘
瞬息即逝的风景侧目着我若梦浮生
恐怖的黄昏与凄寒的冷夜就要莅临
蒸腾起的阴风是这彻底黑暗的前奏
灵魂仓皇逃窜，躲避着午夜的收割
诗人寻找着墓碑但其他人早已睡熟
莫衷一是的傀儡们催英雄饮鸩止渴
今生今世里裹藏着天荒地老的歌谣
红颜已老江山未改不过是地远天高
最后时刻幻想归来和荣光盛装莅临
然后我才能尊严而立与你相拥而泣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里
就在这即将要闭幕的仪式里
我重复着是那最后的旋律
如果谁这时候疲惫
就出门
就看看这世界、这街道
这曾经你孩提时玩耍的地方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里
我总爱写信，写长长的信
这是最后关头的仪式
如果谁这时厌倦
就睡下
就梦着这个世界、这街道
这曾经你无比痛恨的阴风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里
我无力说出任何鬼魅的话语
你如果偶尔听见了
那是我亿万年前对你爱的承诺
而今天
我并没有盛装降临
你也没有姗姗来迟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里
我们要的不是过去
而是未来
那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吧？
很明显的，我看不到它啊
就在这撇脚的仪式里
我望着那初生的太阳
仓皇失措，我是我自己的囚徒
我凝望时间在一碗泡面的狰狞里
狰狞看着这一杯热水随时间冰凉
写诗的人总在镌刻着未来的墓碑
墓碑上总囚禁着诗人自己的姓名
是的，囚徒就是诗人自己啊
死者已经是死了很久的死者了
活着的人总执着地思考着死亡
如今的年代埋葬着久远的历史
过去的历史不曾怜悯未来的梦
是啊，诗人总设法困住自己
多少人啊踏着夜色朦胧的风来来往往
多少事啊随着固执东去的水渐渐消逝
加缪说最难理解的莫过于象征的诗句
但生活啊不会总繁花似锦与岁月如诗
诗人并无意卖弄技艺搏取可怜的同情
此刻此地又会有谁会知道诗人的荒凉
我凝视着这本枯黄的诗集
忘记了那碗泡面与那热水
这诗集的第一页上写着——
我是我自己的囚徒
而你是你的上帝吗？
我进入了一个歌舞升平的世界里
消失后宁静如水的夜里一切安然
好久前的信上友人祝我前程似锦
未来的梦出现在精疲力尽的深夜
诗人啊，他们心中最迷离的那偶像啊
诗人啊，那偶像泥塑的双脚步履维艰
诗人啊，那踯躅前行的孤独无人可知
诗人啊，无知的人总以为诗人是囚徒
是的，是啊，囚徒仅仅只有诗人吗
难道我们活在狰狞里来往无知的人——
迷离荒芜的存在里人人自危
诗歌的结尾里却总是情长万里
诗人的情怀里却总是万家灯火
最落寞的背影里你可曾读懂那忧伤
在这囚徒的仪式里望尽忧伤
亲爱的，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记住朦胧象征的世界里总会是——
万家灯火、万里情长
这总该是个卑微的诗人
用尽全部余生潦倒踯躅
赠予你我以为最珍贵的礼物
这里隐匿着我的荣光、爱恨与死亡
我要丢下这该死的城镇
去远方寻你，你就在那里
千万不要乱跑，一阵风吹来
我会跪倒在你的脚下的
于是，我将人声鼎沸的街道封存
乌鸦盘旋在城市的上空，没有鸣叫
烟囱是城市活力的象征
机械停滞在工厂的中央，没有轰鸣
目光所及，是西沉的太阳
今夜，我定会盛装降临
目前为止，这城市仅我一人而已
我是我自己的囚徒
我也是我自己的上帝
我并没有光芒的莅临
你也没有笑我鄙陋的出场仪式
我将怎样结束这荒凉的故事——
最终章理应是欢愉的
这是诗人仅有的权力
但周遭的空荡如坟墓一般耸立着——
最终章理应是凄冷的
这是诗人总要的结局
如果我留给这城以背影
这里即刻成为真正的弃城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
在不断地象征性地流出
我能触摸到轻贱的城市——
诡异性地颓圮
当这城市皈依了黑暗
持续的落幕厌倦了重新开启的激情
当我自己理解了黎明
持续的等待消散了重新到来的痴想
没有谁曾是谁唯一的选择
这是诗人固执的不相信
我期待的阳光也并非温暖
没有谁曾是谁必然的世界
我期待的雨水也并非浪漫
像是历时了一个世纪的行走
将拐杖带入生活
看那！这阴沉黑暗里的雾气袭来
催我迅速逃离
我为这城市竖起一块大石头——
墓碑
去异乡寻你
将我最后的背影留给——
留给这座弃城
我可是这城最后的希望
是的！可我选择了离开
用一座城的陨灭
来换取你曾经那扣人心弦的吻
不不，不不不，这故事不会再延续
我不会是你，你也不会是别人
我们各自坐在水里的云里
望向彼此的远方――
我们终于变成石头沉溺在了水底
一切荡然无存，一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