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汉的心病 | 张克洋
作者
关老汉的心病
张克洋
六十多岁的关老汉,一大早儿 ,骑上他那台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刚出村口不久,就听到后面有汽车喇叭声,他放慢了速度,本能地向路边靠了靠。后面的汽车驶过来,也放慢了速度,几乎与自行车平行,这时,从汽车里伸出头问:“爸、你干啥去?"
关老汉这时才知道是儿子车。关老汉说:“上宋庄,你二叔家办事,喝酒去。"
关老汉随口问道:“你干啥去?"
儿子答:“也上宋庄,去二叔家喝酒去。”
关老汉慢慢骑着,向车里望了望,见儿媳妇也坐在车上。儿子用惊奇的口气问道:"爸,喝酒去,自行车后面还带着镐头干啥?”
关老汉答:"喝完酒,顺便去地里干点活。”
儿子没多问,就说: "我们先走啦。"
然后,一脚油门儿,汽车蹿出很远。在那条乡间公路上,扬起一团团尘土。关老汉在那条乡间公路上,在那空气弥漫着尘土中,慢慢悠悠地向前骑着。
关老汉有个本家弟弟住在宋庄。几天前,弟弟来电话,让他去喝喜酒。今天是本家弟弟给自己孙子办满月。这不,刚刚知道儿子一家也去喝喜酒了。
宋庄也不远,五六里地,关老汉一会儿就骑到宋庄。
弟弟家的门前,早已停满大大小小车辆。有小汽车、有摩托车,也有几台自行车。
本家弟弟正在门口招呼着来客,见到关老汉,忙上前高声叫着“哥",同时递上香烟。两人点着烟,吸两口,弟弟惊讶地问:"哥你自行车上带把镐头干啥?还要下地干活吗?”
关老汉未置可否地笑了笑。支好自行车。两人一起进了院。
屋里屋外都是客人。来得早的,还支起桌子开始打牌。也有两桌支起来打上了麻将。
关老汉向麻将桌那边望了望,见儿子和儿媳妇也在其中,每桌都玩的很投入。主人还周到地给各牌桌备上了烟、茶水、糖果和自家地里的花生。年轻人,便高高兴兴地玩起牌来。
大约快到中午,各桌的麻将、扑克纷纷撤下,酒席开始。刚才输的人不服气,高喊着喝完酒再战。
关老汉,喝了两口酒,吃了几口莱,他的心思没在这,地里还有很多活儿等他呢,今天无论如何在太阳落山前把活儿干完。想到这,他匆匆放下筷子,找到本家弟弟,随上份子钱,又说了几句闲话,说有事先走啦。
关老汉的承包地,就在从宋庄往回走的路上。
当太阳刚刚接近地平线,关老汉收拾完地里的活儿,把工具又绑回自行车架上,弄好后,他点燃一只烟,站在地头,很自然地往西望一望,因为那边不远,就是儿子的地,两块地离着很近。他往儿子地边走去,站在地头,看见儿子地,好象多日没人打理,杂草丛生,有几处的草有一人高。
关老汉望着儿子那块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自己的地头,再看看自己那块地,多年来投入了全部心血,精心打理的井井有条,关老汉油然产生几分感慨。
就是耕作这片地,他给儿子盖上房,娶了媳妇,也帮助买了汽车,儿子的小家也置办的像模像样。如今,儿子也有儿子啦。
当关老汉骑车回到了家,正准备推车进院时,老伴从厨房里出来,见关老汉说:“咋这晚回来?"
关老汉道:“去地里啦。"
老伴又说:"洗洗手,吃饭吧,我蒸了两锅大馒头,开花的大馒头。” 关汉"噢"了一声。进屋,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喝着,老伴屋里屋外来回忙呼着,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关老汉聊着。老伴问,晚上有馒头了,弄点什么菜呢?关老汉不加思索地说:“做个萝卜汤吧,又省事又快。"
关老汉和老伴刚刚坐在饭桌边,还没吃呢,只听院内小汽车的刹车声。接下来是一阵嘈杂声,老两口往窗外一望,正是儿子一家从车上下来,往屋里走。
关老汉和老伴见到孙子自然是高兴。儿子进屋,就大着嗓门儿说:"我们回来吃晚饭的,今天在二叔家打一天麻将,太累了,不回去做饭了。你大孙子说最爱吃奶奶做的饭啦。"
关老汉的老伴赶快应着说:"爱吃奶奶做的饭好哇,就过来吃。"
关老汉和老伴一看晚饭又添三口人,一个萝卜汤怎么行,于是马上去厨房,炒了几个鸡蛋,又再加两个莱。关老汉老伴又忙乎一阵子。
儿子始终还沉浸在下午麻将里,可能是赢钱了,所以,挺兴奋,不停地跟媳妇说着麻将桌上的过往。儿媳妇靠在沙发里,似听非听,只偶尔回句话,始终低头玩着手机。
饭桌上,关老汉又说起地里的庄稼、地里的活。然后对儿子说:“你那点儿地也得管一管呵,我今天站在地头看了看,有些地方草有一人高了。抽空去收拾收拾。”
儿子吃着饭,低着头边看放在桌上的手机,心不在焉地“嗯、嗯" 两声。
关老汉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顿了好一会,关老汉说:"我老了,今年六十五岁,有今天,没明天的,干不动了,不然也能帮你干点儿。"
儿子仍然低着头看手机,只是没走心、没走肺地"啊、啊"了两声。
天麻黑时,儿子和儿媳才从手机上把眼神收回来。儿子伸伸腰说:“该走了,咱们走吧……"
儿媳妇应和着,一家三口准备回家。经过厨房,儿子见蒸的两锅馒头还剩五个,儿子说:“这五个馒头我们带走吧,明天早上给你大孙子吃。”
于是,就开始打包。
夜色来临,关老汉站在自家院子中,仰望夜空,天上的每颗星星好像都在跟他微笑。可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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