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感悟

1994年,我在《中国校园文学》以头题方式发表短篇小说《评优课》之后,一度幻想借此东风实现我的作家梦——做一名小说作家。但非常遗憾的是,或许因为我这方面的天赋相对有限,也可能是缺少慧眼相识的编辑,反正在此后的几年中,我是只有耕耘没有收获。在我那一段时间创作的大量小说中,最接近在省一级文学刊物发表的小说,是我根据同办公室的曹石泉所讲的他在一所乡村中学任教时,学校附近一家铁匠店的老板的真实故事创作的短篇小说《神壶》,此稿《北方文学》初审通过,复审被刷下。
曹石泉讲的是一个一夫二妻的故事。其中最为有趣的情节是,那位铁匠每天到底宿在哪个妻子的房中,取决于夜壶被哪个妻子拎进自己的屋子里。“夜壶”因此也具有了相当的寓意。
既然专业性质的文学刊物很难打入,那么,我便转换思路,开始瞄准报纸副刊,写一些篇幅要更短一些,一般在1000到1500字左右的小小说。而那个年代,报纸副刊是非常活跃的,相对于专业文学杂志,上稿也相对容易一些。因此,在此后的数年间,我在《南通日报》、《新华日报》、《科技日报》、《中国地震报》、《中国环境报》等报纸上发表了10多篇小小说。这其中最为值得一提的是,在《科技日报》上发表了好几篇校园为题材的作品。如《空宅》,是说普通教师宿舍十分紧张,但有做校长的却将宿舍闲置的;《比例》,是说教师年终评比,“先进个人”之人是有比例,因而可能让真的优秀的老师无法评上先进,也可能让并不那么先进的老师先进的。这些作品,与学校与教师生活的联系非常紧密,几乎是真人真事的实录。而我也从此坚定了即便是小说,也尽量写实的理念。
也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一件让我十分骇然的事:我的小学和高中同学,我哥哥在中学时代学校篮球队的球友王跃华因车祸亡故。当时王跃华只有35、6岁。根据城南中学的老校长,后来也是我在如城职中的校长吉昌科的说法,王跃华已经被内定为副校长的人选,即将提拔。一个人的命运前后竟然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让我深受刺激,联想到生命的短暂与脆弱,我写下了3000字的长篇随笔《生死感悟》。记得这文章写的时候很顺当,说有简单修改,也就是在方格纸上剪剪拼拼而已。但是,这篇文章所要表达的感情和对生命的认识是非常真切的,是不是深刻,我不敢说,读者可以判断。
我这篇散文的责任编辑是《雨花》杂志社的编辑姚忠瑞先生,他是我70年代末还处于典型的“习作”期就得到过他指点的好编辑。大约在80年代末,他给我的回信开始署实名,我也因此投寄《雨花》的稿件都是署名寄给他。而几乎每次去稿,他都会认认真真地给我回信,指出长处与不足。我听知情人讲,姚忠瑞不只是一个工作高度负责的人,也是一个事业很用心的人。他曾经把自己与作者多年交流的信件积攒下来,出了一本书。但那位人士同时也指出,姚忠瑞跟很多文人一样,对于行政工作的兴趣很浓。后来,他果真上调省作协,担任办公室副主任。退休之后,他定居南京。
我这篇随笔发表当年《雨花》杂志的第10期上。
同年底,我还在12月号的《中国校园文学》上发表了另一篇2000多字的随笔《说“吃”》。这篇文章,是我在和同办公室的另两位老师,尝试合作的半成品的基础上修改而成的。这两位老师是李成和吴祥发。当时我有一个想法:我的想法比较多,可以贡献主题、思路和结构;李成的国学功底非常厚实,可以贡献知识、资料;吴祥发认真踏实,可以贡献时间和精力。我们三人合作,可以在国学或者说中国文化史这个方向做点文章。但让人非常遗憾的是,这篇文章在我贡献了主题和思想,李成贡献了部分史料之后,吴祥发忽然表示他没有时间操作此事,因此,这一合作半途而废。——这篇文章是我在原始材料搁置了一两年后成稿的。
李成是我同事中很不简单的一位:1977年恢复高考,他以初中学历竟然考取了安徽师范大学阜阳分院。而就他的古文功底来说,在我所认识的老师中是很少见的。
李成30开外才结婚,妻子是本地一家工厂的工人。在90年代初的破产浪潮中,他妻子一度下岗而只能靠在路边摆地摊,卖卖袜子一类小商品挣俩小钱。李成他休息日也会帮助妻子做生意——一边捧着书读,一边照看地摊。学校当时的某位领导对于他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以为这样做有辱斯文,在教师大会上曾经予以严肃批评。此后,李成换了一种方式挣钱:帮助他小舅子出书。他的妻子虽然是工人,可他妻子一家几乎全是知识分子:他的岳父是做教师的,他的两个舅子一个在江苏省人民医院做医生,一个在江苏教育出版社做编辑。他小舅子的在江苏教育出版社工作的那几年,每个人每年都能分得几个书号自己编书挣钱。记得有一次他曾经将一本面向中学生的“词典”拿到学校语文组里,邀请同事们参加校对工作——自然也可以说是给大家提供挣钱的机会。
大约在1994年,李成通过应聘方式调进了上海市市一中。几乎是在同一年,吴祥发调离了如如城职中,去了如城六中——后者的调离是被动的,是所谓“末位淘汰”的结果。但我知道,吴祥发在我们学校里,绝非属于“末位”。很让人慨叹的是,新世纪初,吴祥发竟然在50岁多一些的年纪就过世了!这,让我对人生,对生死,平添了很多慨叹与感悟。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常这样想:假如当初我与李成、吴祥发三人能够合作一段时间,那么,有可能做成些什么呢?我们的命运是不是会和后来有些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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