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陈鲁民/悲情多彩的祖地——读邱海泉长篇小说《尘落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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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邱海泉长篇小说《尘落祖地》
陈鲁民
邱海泉，笔名秋风。陕西岐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上世纪80年代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曾在郑州一所工科院校从事过四年教学工作，后调某报任副刊部文艺编辑。1980年开始写作。在全国各大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及散文作品二百余万字。著有小说集五部，散文集两部，长篇小说一部。其作品被收入100多种文集选本。作品文集先后三次被评为郑州市优秀文学艺术成果奖。小说集《相逢在秋风夕阳里》获第四届中国小小说学会文集奖。
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离开了土地，我们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所以，几千年来，农民为了土地节衣缩食，精打细算，为了土地挥洒热汗，春种秋收，为了土地甚至可以去拼命，去造反起义。因为这是祖先留下的土地，浸透了血泪汗水，是我们活命的根本。
实力派作家邱海泉的新作《尘落祖地》，就生动而又深情地描述了这样一个土地与人的故事。
一个稚嫩正直的农村青年，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保卫自己的土地，投笔从戎，毅然走上抗日战场，历经多次恶战，九死一生，多次建功。当他劫后余生，回到自己梦回萦绕的故乡，抚摸着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土地，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没有享受抗日功臣的荣誉，就被无休止的内乱折腾打翻在地，屡经磨难，备受屈辱，甚至被“自己人”折磨的九死一生。这就是发生在我乡我土的一个历史悲剧，令人扼腕叹息。
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
一部长篇小说必须具备三个要素，即人物、情节、环境 。其中，人物又是主要要素。一部优秀的长篇小说，必须有一个或几个性格鲜明、特点突出的主要人物站得住脚，给人以深刻印象。如《水浒》里的武松、李逵、鲁智深，《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林黛玉、凤姐，《家》里的觉新、觉民、鸣凤等，都成了文学长廊里的著名人物。《尘落祖地》里的主要人物刘冬生，桂枝，孙元福、朱二虎等，也都使人难以忘怀，他们性情各异，抱负不同，经历有别，在作家的笔下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在祖地的大舞台上充分表演，各显身手。
“男一号”刘冬生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在抗日战场上出生入死，作战勇敢，深得战友和上司的喜爱。回到家乡后，从不以功臣自居，当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在几亩薄地上苦心经营，养家糊口。可是，后来却命运多舛，地被强行“合作”，人被强制入伙，一点救命粮食也被抢走，老父亲因此而郁愤身亡，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晋南也因饥饿难捱，吞食观音土导致病死。更戏剧化的是，他居然由一个抗日英雄变成了“历史反革命”，在十年动乱的日子里，天天被游斗，被强迫扫街，受尽屈辱。改革开放后，搞包产到户，分责任田，他又成了土地的主人。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因为乡里要投资办厂，搞强拆抢迁，他又一次成了失地农民。而且，因为办厂开矿引起严重污染，他的孙子遭遇铅中毒，痛苦万分，不得不逃离家乡，家里就剩下老两口相依为命，不肯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祖地。刘冬生的多灾多难，其实是很多人命运的一个缩影，反映了一个时代的荒诞和怪异，可以引起人们的深刻反思，避免悲剧的重演。
此外，刘冬生妻子桂枝的勇敢、善良，吃苦耐劳，宽容大度；刘冬生的发小孙元福的虚伪、懦弱，到了后来的为富不仁；刘冬生当年的战友朱二虎的自私、阴暗，工于心计，为洗清自己不惜对生死战友投井下石，都在现实生活中能找到他们的身影，有着一定的典型意义，也使我们进一步领略了人性的复杂。
《尘落祖地》的语言风格，我是比较欣赏的。作家祖籍陕西，生活在河南，这两省又相邻，语言有相近之处，作家在熟练使用乡音方面纯熟自然，可圈可点，读来非常畅快。
如今有些作家只满足于讲故事，而忽视语言的打磨，结果往往会影响故事的精彩性，更不待说文学的思想性。而邱海泉的小说语言看似朴实平常，其实是字字句句都是下过功夫雕琢的，只不过是不露痕迹罢了，这也正是一个高明小说家的基本功。
就我的有限阅读经验来看，我以为邱海泉的小说语言与贾平凹、阎连科的风格较为相近，乡土气息浓郁，幽默风趣，简洁明快，清新灵动，通俗一点说，就是好读，耐读，有嚼头，有回味。不妨看看小说的开头，“太阳偏西了。我噙着烟锅，扛着锄头，慢慢向村西的玉米地走着。我的身影从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就一直像个狗似的在我身后跟着。”只有区区几句话，就开门见山交待了时间、人物、地点几个要素，拉开了大幕，勾起读者的好奇心，想要知道他要干什么，后边会发生什么故事。再看结尾，“桂枝说：'孙子的事谁要你管，你再别磨我，尽够了。’我说：'你急什么，咱们俩的事，还早着呢……’”戛然而止，留有余地，话不说透，寓意深远，有希望，有期待，也有不测，给人们许多思考的空间。
邱海泉先生以短篇小说见长，多年的写作，使他养成惜字如金的习惯，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来写尽可能丰富的故事是他的一绝，所以，他的文字含金量很高，废话、闲话极少。现在有些作家以写长为能事，啰啰嗦嗦，东拉西扯，动辄就是四五十万的大部头，也不管读者能不能看下去。
《尘落祖地》这样的广阔内容和时间跨度，倘若换个“高产作家”来写，可以轻轻松松搞上几十万字，而邱海泉先生却反复删改，最后只保留了十几万字，精彩且精干，在时下小说越写越长的时代，《尘落祖地》特立独行，堪称楷模。这就是鲁迅先生说过的那句名言，宁可把小说缩成缩写，也不要将缩写拉成小说，“写完后至少看两遍，把可有可无的字、句、段删去，毫不可惜。”
小说是在艺术地记录生活，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深入生活，拥抱社会，小说家会写出更好的作品，我们对功力深厚且渐入佳境的小说家邱海泉先生充满期望。
作者简介
陈鲁民，笔名齐夫、大野，山东省济宁人。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市作家协会顾问，河南杂文学会名誉会长，中国写作学会杂文创作副会长。在200多家报刊发表作品500万字。获中国新闻奖、鲁迅杂文奖、中国副刊奖等160多次。出版个人作品集18本，计有《吟啸徐行》《思路花雨》《繁华素心》《大智若愚》《千古寸心》《人间有味是清欢》《冷眼向洋看世界》《晓风残月杨柳岸》《和你一起看星星》《掌声总在成功后》等，被收入大学、中学辅助教材、中考题、中考模拟题360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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