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苏东文/北方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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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文

北方，对于没去过的南方的人来说，那是一个陌生和不一样的地方。我是一个南方人，在30多年前，曾经有机会去北方的一个铁路建设工地实习过三个月。是唯一次在北方工地上的生活和工作体验，极为难得而珍贵。

1978年12月，19岁的我从湖南一个农村的知青点招工到了长沙的广州铁路局电气化工程段做变电安装工。在1980年11月1日，因工作需要，我所在的变电安装工班前往石太电气化铁路工程太原北变电所工地实习。

记得我们一行12人到太原的时间是11月3日。一路上的行程不说了，一到工地，我就满眼惊讶，和我们南方处处青山绿水、周围草木葱茏的景象不同，工地设在一大片灰中泛黄的平坦荒地上。四周没有树木，不多的且是零散的野草已经枯萎，灰蒙蒙地倒伏在土地上，几乎看不见一星绿色。显然，工地才动工不久，才立起来的几根电杆散落在荒地上，突兀而孤寂。配电房已建，但外墙还没有粉刷，粗陋的红砖墙体的房舍在这一大片灰黄里显得特别醒目，也有些孤独地趴卧在空旷的工地上。在工地一侧的远方，可以望见太原北机务段几栋陈旧的厂房。另一侧，则是连接郊外的广阔荒原。放眼望去，几分苍凉感油然涌入心间。

在工地前方的一角，建有两栋简易的平房，红砖砌墙，水泥瓦盖顶，这就是工地职工的住房了。我们12人正好6男6女，各分一间住宿。这倒是比我们南方工地的住宿条件好，在南方的工地上，一般都是住竹子和油毛毡搭的工棚或是帆布做的帐篷，最好的也就是租住农家的房舍。北方因冬天太冷，工地必须修建保暖功能较好的房子才能抵御严寒。

在这里，吃和南方也完全是两回事了。在长沙，早餐那时还没有米粉吃，一般吃馒头、包子等的面食，中晚餐都吃的是大米饭。这里，完全是面食的天下。当时，还是计划经济年代，粮食都是国家计划供应，每人每月有定量。我们算是条件最好的了，户口落在石家庄，百分之九十供应的是面粉，只有百分之十是玉米面。如落在太原，百分之九十是玉米面，百分之十才是面粉。所以，我们天天都吃馒头，只在早餐吃点玉米面糊糊，很幸福的。

在太原北机务段的食堂里，我看见那里的职工碗里盛的基本上都是玉米窝窝头。工地上请的民工队，餐餐也都是吃玉米窝窝头。不过，那窝窝头才蒸出来，金黄金黄的站立在揭开的蒸笼里，一片热气腾腾，特别诱人，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有一次午饭时，一民工端了碗从我面前经过，我看了他碗里几个黄灿灿的窝窝头，实在禁不住诱惑，便把他叫住道：“唉，老乡。我拿一个馒头换你一个窝窝头可以吗？”

“好啊!”那民工一口山西腔，但显然很高兴，笑眯眯地拿了一个窝窝头和我作了交换。

那知道，拿过诱人的窝窝头才吃一口，我就感觉粗糙难咽，全无香甜可口的美味感觉，不再想吃第二口了。但玉米面糊糊口感还可以，有玉米的香气，还挺滑溜，比稀饭又别有一番风味。

南方人可能觉得吃面食没有意思，特单调。其实，不是南方人想象的这样。我吃了一段时间就喜欢上了。每餐，我一般都是吃三个二两的馒头，早上加一个玉米面糊糊。不要以为，三个馒头是干吃的。其实，食堂每餐还会炒几个菜，有荤有素。每过几天，食堂的大师傅还会包上一餐饺子或烙个肉饼给工地上的职工调剂一下口味。饺子自然好吃了，但最可口有味的还是肉饼，又香又脆还酥，好吃极了。每次，我都要吃2到3张，1张是4两。

在太原，也不是南方人想象的没有什么菜买。我曾经去过附近的农村集市，白菜、辣椒、芹菜等不少南方有的蔬菜都是有的。肉菜还丰富些，有猪肉、牛肉、马肉、驴肉、狗肉，鲜的、卤的、醤的都有。

在北方的工地上，冬天，大地已经冰冻了，施工可就没有南方那么容易了。工地上开挖电杆洞、电缆沟都比较麻烦。先得用斗车拉来几车木材，在开挖的地方架柴烧火烘烤泥土，一般要烘烤一个上午，待下午泥土解冻了才可以开挖。开挖倒是容易且轻松，泥土都是松软的，只需用把铲子就可以解决战斗。不像湖南的泥土那么硬实，必须用洋镐来挖掘才行。

沙尘暴，这是现在北方秋冬不时会出现的气象。其实，我们在太原实习的时候，12月份后，几乎天天遭遇沙尘暴。可是，当时天气却是非常好，基本上都是大晴天，阳光灿烂，最差的天气也不过是阴天。可偏偏又怪了，每天到了下午2、3点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起风了。风势慢慢的转大，接着，有塑料袋、树叶、纸屑随风飘起，再跟着有了灰沙吹来，最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风，黄蒙蒙的灰沙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天空一片昏暗，大地上的一切全部都被漫天飞舞的灰沙笼罩了。这个时候，如果你还在屋外，那就惨了，一身上下都是灰沙。头发里、眼睛里、鼻子里、嘴唇里……灰沙无孔不入，弄得狼狈不堪。这时候，也就不可能施工了。所以，每到风起时，我们都会及时从工地上撤回宿舍躲避沙尘暴。好在每次出现沙尘暴的时间不长，大约都只有一个小时左右。风住了，灰沙很快也就散去，我们又可以出来干活了。

北方究竟冷不冷？12月以后，太原的气温都在零上几度到零下10几度，我们遇到的最低的气温到了零下27度。遗憾的是，我没有体验到北方真正的寒冷。到太原后，我们十几个人本都是盼望领略北方的大雪风光的。可奇了怪了，我们在这里呆了3个月，天气以晴天为主，竟然没有下一场雪，甚至连雪粒子也没有见过一粒。

尽管是这样晴好的天气，与长沙相比，还是要冷许多的。比较一下就清楚了。最冷时，我在长沙上身只穿一件毛衣，再加一件棉衣就可以了，下面最多是一条毛裤。在太原，我衣服穿得就多了，两件毛衣还加一件大棉袄，毛裤再加棉裤。同时，脚上还穿着里面带一寸多长羊毛的翻毛皮鞋。出门时，手上得戴里面有羊毛的棉手套，头上也得戴上里面带毛的大棉帽。

在白天上班时间里，一般是不冷的。可清晨和晚上就不行了，一出门，就感觉一股股清冽的寒气只往身上钻，身上倒不觉得怎么冷，但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后，就感觉手套里手指头和翻毛皮鞋里脚趾头冷得生痛。晚上，一杯开水搁窗台上，第二天早上，打开一看，变成了一杯冰。每天早晚倒在土坡下洗脸和刷牙的水，都无声无息地结成了一片冰层，太阳天天出来也不融化。

有一天早上，施工工班的师傅为了向我们实习的同志展示北方的冷，带我们来到工地上，用撬棍撬订在木板上的巴丁，一撬，巴丁竟然硬生生“咔嚓”一声的断了，还发出一股泛着白光的寒气。令人咋舌。

三个月的时间似乎太短，在北方的生活还没有过瘾，实习期限已到了。2月3日，我们12人依依不舍地与工地施工工班的工友们告别后，登上了回程的火车。

“喔——”我们乘的是太原至石家庄的一趟直快，从雄伟迤逦的太行山地穿越而过，向着宽广美丽的华北平原飞奔。一路上，汽笛声声，挥洒着我们对北方工地的思念。

作者简介

 苏东文，男，湖南衡阳人。铁路职员，长期从事文秘、党群工作。业余爱好文学，在报刊发表作品数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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