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关系如此残破如同魏尔伦与兰波。」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时不时地,窗外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那阵势,仿佛是有一个人在苍茫的头顶,猎猎地挥舞着一面大旗。

我想象着,此时此刻,会不会有一个人,风餐露宿,在世间流浪,终于不堪重负,沉闷不甘地倒下。

倒下以后,就再也没能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不像海明威的硬汉桑迪亚戈,不像杰克伦敦喝狼血的“人性英雄”,也不像雨果“悲惨世界”里偷生苟活的冉阿让——

真是悲伤的伟大,那样艰难的绝境,居然也能咬咬牙挺下来,说穿了,人生从来不是朋友,而是一个敌人,你必须打败它,将它踩在脚下,否则就只能受它折磨,委顿成一滩烂泥。

他死的时候,有没有人为他流一滴眼泪,献上一束红得残酷的玫瑰花,或者,唱一首平安极乐的安魂曲。

我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门。

我的右手冻成了肉包子,沦为别人的笑柄。

我不停地打嗝,好像有许多心事,被我藏在肺腑里,快要过期,快要腐烂,快要窒息,所以借着这种形式,挥发干净。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算好了。

我想着一切恐怖的事情——罪恶、谋杀、遗嘱、绞刑架、黑夜、梦魇。

当我隔着三万五千里的时空想念你,而你纤尘不染玲珑剔透得淡漠的时候,我便会想起这一些死气沉沉的东西。

有一阵子,我仿佛听见三五孩童打闹的声音,也许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恶作剧,但是很奇怪,我连一丝起身探询的心思都没有,就好像被子抱得我太紧,不忍我离去。

我忽然幻想自己是那个天才孤僻,敏感而又聪颖的法国作家普鲁斯特。

当然,只是此时此刻的状态。

我想象着,他一个人坐在轮椅里,无数的画面、词藻、典故、人影,和句子浮浮沉沉,飘飘荡荡在他的脑海,他会不会被自己意识的海浪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我甚而萌生了创作一篇短篇小说的冲动,那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骨瘦如柴,危在旦夕,缠绵病榻的老人,等待着他忠实的女仆人来到,日以继夜,受她关怀照料,像一个脆弱的婴儿。

直到某天,一个寒冬腊月的日子,她在途中跌落沟渠,再也没能爬起来,而他始终苦心孤诣地等待,因为除了等待,他无事可做。

他就这般等待着,等待温热的食物,等待几句诚恳的关怀的话,等待玛丽亚,等待撒旦,等待戈多。

最后,他知道他终于被那个女人抛弃了,被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伴侣抛弃了,被这个冰冷残酷的世间抛弃了,他反而开始平静,平静等待死神的到来。

窗外开始落雪,他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过了很久,阳光照射进来,他听见儿童的欢笑声——

一个胸前扎蝴蝶结的小女孩儿,在他的窗外昙花一现,他忽然眼里绽放出了一星光芒,他很想唤那个女孩儿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

他很想央求她再为他停逗片刻,为他哼唱一首温暖的四月的歌,像洒脱不羁,风度翩翩的青年时候,挽留一个渴望踏着夜色归去的情人。

怀着这样的期冀,他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然,冲动到最后,也只是冲动而已,比如我想你这一件事情,我也只是流于自生自灭。

那个故事太悲哀、太沧桑、太寒冷,虽然结尾有阳光、有青春、有欢笑,但是一个人如此无能为力地,在这样的明媚中走完了他的一生——

他苦命的一生,始终叫人不忍卒睹得唏嘘,所以我不能让他来到这个世上。

虽然他也年轻过,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亡命之徒,像老鹰乐队歌里唱的——Desperado……But you only want the ones that you can't get……

他总在追求不属于他的东西,但是人生一世,什么是属于自己的呢?疾病、爱情、酒精、亲人、疤痕、一本书?

什么是不属于自己的呢?伴侣、知己、欲望、爱情、一本书?

也许他只是想变得像从前一样明目张胆地年轻——

饮酒抽烟,挽着女郎的腰肢,跳舞到天明,有无数的精力,奉献给工作、情人,和旅行,而他的情人,不会随着二十四小时的流逝换一副模样,他永远不必聪明到看透世间的真相。

但他注定着失望,就像麦克尤恩的小说里,那个爱上塑胶模特的男人,以为这样就会见证一尘不染的爱情,最终自欺欺人地绝望一样。

老鹰的歌,总是满目苍凉,像一张堆满烟屁股、空酒瓶、玻璃杯折射的灯光、扑克牌、折得破破烂烂的美元,还有泛黄的金发女郎海报的沙发,充满褶皱,还有头发丝……

像北岛那句诗,那时候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但是,却又如此令人神魂颠倒。

像一个漩涡,危险却诱惑,令人心生恐惧,又情不自禁沦陷。

曾经有个女孩儿对我说,如果她遇到一个能把老鹰的歌唱得有味道的男人,那么她什么也不要考虑,除了一意孤行地跟着他浪迹天涯。

我当时听了,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是觉得她幼稚,而是觉得她难得。

这年头,能够吞得下人生这杯苦酒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他还得有歌喉,有风尘仆仆的落魄沧桑的美。

这年头,能够值得为之不顾一切的人,已经不多了。

也许我应该烧掉床头的《红字》和《呼啸山庄》。

我应该忘掉魏尔伦和兰波惊世骇俗凄艳无比的爱情——

这两个法国鼎鼎大名的象征主义诗人,他们的肉体,他们的灵魂,激烈地碰撞,像两颗流星,互相交汇,绽放出汹涌璀璨的烈火,最终盛大残忍地堕落、窒息,化作尘泥。

也许爱情,不光是这样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也许鲍勃迪伦唱的“人间关系如此残破如同魏尔伦与兰波”不会沦为冰冷的咒语,主宰着世间所有的角落。

也许在有一个地方,正飞翔着幸福的青鸟,只是我们走得不够久,走得不够远,还没能遇到。

-回眸-

那是属于张曼玉的花样年华

如果你也去往斯卡布罗集市

刘若英| 这杯「奶茶」,孤独却温暖

人生如戏,不过一句曲终人散。

人间哪得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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