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思念 ||朱延平
作者:朱延平
今日清明，谨以母亲逝世百日时写的一篇回忆，稍作整理，现发出，以示对母亲感恩与怀念。
当我又一次回到老家
推开那扉斑剥的大门，
不由得象以往一样
寻找母亲的身影。
您是在屋后摆弄那些麦冬、艾草
还是去邻居家串门?
多想有见到您那一刹那的惊喜
再叫一声母亲!
可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父亲形单冷清。
明明那房前屋后，
刚被您打扫得干干净净
通往田间的小路上，
还有您留下的一串脚印!
妈妈去了哪里?
任凭女儿如何呼喊
再也听不到您的回应。
我茫然地在院内站定
环顾四周，无处不是母亲留下的温馨。
您情有独钟的秋菊
已打出朵朵蓓蕾:
生机勃勃的大叶芭蕉
是您常为施肥浇水，那高大挺拔的身姿
默默地在院内伫立亭亭。
您种植的癞葡萄，
纵横交错的藤蔓绕满了半边露庭
那绿叶间星星点点的小黄花
点缀整个夏天。
屋内，
还摆放着您的陪嫁
一伴随您六十多年的箱柜。
抽屉里还珍藏着
您少年时读过的课本。
仿佛还能听到您那
饶有兴致的诵吟女儿经，
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
妈妈，您对影响您一生的启蒙教育，
总是牢记在心如数家珍。
那儒门家风默化熏染
使您在传承两千多年的圣贤经典中
领略立世为人的真谛。
无论风雨如磐，
还是载途棘荆。
您的步履总是从容稳健
历尽沦桑，
仍执著追求生命的韵律!
在那不堪回首的浩劫年代人妖颠倒，事非难辨，
狂风把正义与良知撕成碎片!
在贫瘠的土地上，
弥漫着斗争的硝烟。
顷刻间，
无辜的父亲成了“黑邦"
和他的“同伙”被责令站在火爆的烈日下，
接受批斗，
忍受欺凌!
纵使有天大的冤枉
不允许被斗的人申辩
谁只要吱一声，
就会被拳脚交加
打得鼻青眼肿、魄落魂惊!
母亲那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会场，
面对台上那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面孔，
众目睽睽之下您仍那样从容，那样镇定。
摆出条条事实，
为父亲的“罪过”争辩。
台下好心人无不为您捏一把汗
背后谁又不赞叹您的胆量和骨气!
是的，妈妈!您一贯都是那样
面对欺压从不卑躬屈膝
您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命运，
虽然把您限制在田头、家庭
这狭小的圈子里可无处不充满您那
仁义而善良的人性光辉!
在那物质十分匮乏年代，
冬天，
上门讨乞的人接踵而至
当大多数人家唯恐避之不及
您却对那鹄形鸠面的老人和面黄肌瘦的儿童
充满着怜悯和同情!
把过年才能吃上的有限馒头
从全家人口中分出一些
递到他们的手心。
回想起您的八十五载人生路上留下的足迹，
给我多少难言的回忆，
无声的启迪如晨钟暮鼓的警醒!
在儿女漫长的成长路上，
您付出多少心血、撒下多少汗水?
寒风彻骨的严冬
是您那羸弱的身躯温暖了
幼小儿女的身心盛夏酷暑，
您犹象一棵大树为我们挡雨遮荫。
儿女欢乐，
您脸上笑意盈盈;
我们苦脑，
您加倍心疼!
在那艰辛的岁月里
每人每年的三尺布票
为能让我们穿上新衣您的衣裳有百块补丁。
那时不仅粮食短缺，烧草也成问题。
在炎炎夏日的麦田里别人都收了工，
唯有您还在锄那些麦根挥洒着汗滴。
全家六口人的生活重担向您那柔弱的双肩斜倾。
为女儿求学，
您表现出惊人的毅力
交不起学校伙食，
就用山芋干团给我带上充饥。
殊不知那还是全家最好的口粮
您自已不知咽下多少野菜糠皮
在那枵腹难待、度日维艰的
时光里，
您那深邃的目光，
总充满无比的坚韧!妈妈!
每当我想起这些
总也禁不住热泪沾襟
您那瘦削疲惫的身影
永远是女儿内心忧伤的诗篇，
和奋发向前的动力!
那天
当您永远离别
这劳作六十多年的土地和亲人，
人们把您抬上灵车，
子孙和亲友无不悲痛欲绝!
还有川流不息的乡邻都来为您送行，
个个无不泪流满面难舍难分!
您仅是一个普通的农妇啊
如此能获得人们的尊重和感情!
我扑倒在您的身后，
泪眼模糊凝望着那床红被单严严地覆盖着您
意识到母亲此去再无回程!
妈妈!您是否知道女儿真是五内俱焚!
有多少遗憾，多少懊悔!
怎能用语言说得清。
您给我们的爱是海洋，
而我们回报您的仅仅是滴水零星!
当我从悲痛迷蒙中苏醒
仰望着您的遗像
是那么亲切，那么慈祥
您静静地望着我，
仿佛在说你们忙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已。
您已迈耄耋之年，
还能和父亲相依自立。
平时，儿女们给的生活费
您总是粗茶淡饭，省了又省;
买给您的新衣
总被叠得整整齐齐
藏在箱底。
我们抱怨您太亏待自已
您却说:“我已十分知足不昧天地良心。
到了迟暮之年
您内心里多么依恋着儿女
就象我们儿时依恋着您。
每次我们回老家
您对儿女总有说不完的话。
临别时依依不舍
当我们已走得很远
猛回头，
还能看见站在村头路口眺望着儿女的
您那瘦小的身影。
妈妈，
有您在，
柴门小院甚亲切，斗室灯火亦温馨啊!
有您在，
无论前方的道路如何艰难曲折
我们也不惧去翻越崇山峻岭
有您在，
我们遇怎样的人生风雨
总不失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是您的言行如影随形
时刻给我们勇气、信心!
如今，
再也看不到您那饱经风霜的面容:
听不到您那轻声慢语的叮咛
在您逝世这百日里
我们无不日思夜想
梦绕魂牵!
您的形象永远在我们心中
牢牢盘萦!
二〇二一年四月初
附录：祭岳母文
慈母张氏，沭阳西营。虞姬故里，人杰地灵。
儒门闺秀，女中精英。耳濡目染，铭记于心。
待人接物，卓尔不群。通晓事理，练达人情。
长兄加遒，英年早逝。其弟加富，誉满乡亲。
与兄与嫂，相敬如宾。孔孟之风，吹拂乡音。
外形柔弱，内有钢筋。嫉恶如仇，不畏霸陵
目光深邃，不为利熏。与人为善，和睦乡邻。
女儿花红，精益求精。载缝细巧，俢旧如新。
自穿旧衣，百块补丁。糟糠野菜，自己强咽。
男女平等，与时俱进。教子有方，儿女双馨。
母慈子孝，代代相连。含幸茹苦，幼木成林，
八十五载，嫁鹤西行。四世同哭，声震天庭。
六塘垂泪，三渠乌咽。阴阳兩䧚，教悔难听。
儿女自强，奋发不停。抚慰先妣，在天之灵。
2008年4月26日婿周长荣泣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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