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山竹,错过相逢……
办公室同事帮着网上下单热带水果。三天后,一箱山竹轻巧巧地飞到手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泡沫箱,也不及细细观摩山竹品相,扯掉多余包装,轻轻捏开果皮,新鲜鲜的,晶亮泛水的果肉瞬时进了等候久了的故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舒爽!山竹,安其天命!我呢,顺从领受天赐美意。
吃东西时,总会不由地想起阿婆的教导,要分享着吃。譬如一个人偷着独享了什么,总会生出很多的愧怍。只如今儿子慢慢长大,也不见得待见我那份巴巴的热切。旁的人呢,估摸着清福不少,也不甚稀罕。我也就难得这么放旷了一把。
一箱山竹丢开陪它旅行的冰袋,挨挨挤挤一块的,也就二十来个吧。厚厚的果皮去除,甜美洁白的内容实在长得太过省略浓缩,遇着饥饿久了的故乡,那简直就是蜻蜓点水,云过山峰。浅浅,淡淡。
等到吃得差不多时,回头再看。
嗯,还有最后一个!圆溜溜,光滑滑,紫红泛黑亮。我照例一捏,没动静,我再捏,没动静。我使了劲捏,还是没有动静。这是一个有性格的山竹?
我就不信邪了,随手拿起桌上的订书机,“呯呯呯”给山竹脑袋敲了几下,圆脑袋上居然一点凹痕也没有。立时,我有些恼羞成怒,这个家伙在拒绝他的归宿,他要违背天意么?我拿出水果刀,开始下狠手。把你劈成九大块,看你还倔不?
光光溜溜,不好拿捏。左右寻缝隙下刀子,没缝!居然毫无破绽?山竹穿了天衣么?这是怎样的一个山竹啊,它在铁石心肠不动声色地拒绝回归故乡?我折腾半晌,也只削掉山竹的一点点表皮。到底,我也不是那歹昧心肠的人,有些沮丧,讪讪收场。算了,丢开去。
躺在床上,忽而想到跟山竹差不多的故乡桐子,山岗上曾有过一棵自然天成的桐子树,开春后结桐子果,也这般光光溜溜,青绿着,打猪草时路过,仰头,寻觅,巴望着它快快变焦黑,可以摘下送到镇里的废品收购站去,据阿婆说可以炼油,至于怎么炼,我那时是不关心的。我只关心可以换几分钱去租借几本小人书看。但结果,往往是等不到它变黑,桐子树就光秃了。谁摘的?换了多少钱?一直都是个谜。那棵树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领属地,村里的桐子树,法则是谁遇着了就是谁的。看来,这剩下的一个山竹,也不是我的菜啊!模糊里想着,睡过去。
清早起来,我惊奇地发现,放桌上的那颗山竹,在削掉头皮的地方长出撮撮白发,思恋故乡熬白了头?那为何执着流浪拒绝回乡呢?执拗的家伙!他为什么这么独特?我打开电脑,搜寻顽固山竹的故事。
一个忧伤的答案浮出水面,成熟久了的山竹自然而然变得坚不可摧。哦,原来是这样!这一颗山竹,错过了与我的相逢,绝望等候久了的故乡,便义无反顾地将生命的甜美彻底包裹,拒绝开启,拒绝皈依,拒绝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