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说
2017年的最后一天,陪爸爸妈妈回老家。
上次去的我爸爸的老家,这次去我妈妈的老家。其实他俩的老家就隔了几里路,属于一个镇的邻村。
我对姥姥村的感情比对奶奶家的感情深,这大概与我小时候被姥姥从部队带回来住了一年多的缘故。
姥姥村里的亲戚们,都对我特别照顾,八九岁的年纪,正好对童年能有记忆,回忆起来那些姥姥姥爷,舅舅妗子,都觉得很亲切。
不说了,马上出发。
今天正逢闫庄镇大集,陪着爸妈一起去赶个大集。
他俩装备很齐全,在大集入口的桥上留个影。
莒县的特色烧饼,从我记事起,每逢家里有结婚的,就能见到这种烧饼。现在已经不用非等办喜事的时候吃了,想吃了就可以买。
现场制作棉花糖。以前的棉花糖只有白色,现在有红色的了,叫水果棉花糖。
卖皮鞋的,卖唐装的,物美价廉。
婴儿棉袄。胡子同学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也有不少穿过的。胡子同学小时候就穿过,因为胡子爷爷奶奶经常赶大集,喜欢买这些东西。
布老虎。我家里也有一对,某人送的,说我是母老虎。
酒盅,一般是盛白酒的,我姥爷我爷爷的最爱。
大尿罐子。以前在农村人家经常见,冬天晚上起夜就用这个,不用跑出去,还能储尿。
白胡子老大爷,在看什么呢?
买菜的老太太。
会编织的老艺人。
包水饺下水饺的大妈,大妈说:闺女给我拍照啊,下水饺你吃。
现场做鸡蛋卷的青年。
做黄桥烧饼的两口子。
现场炸绿豆丸子。
猪头、羊头、大虾、豆苗,应有尽有。
卖自己种的大烟叶子的老大爷和自己养的大公鸡的老大妈。
大集上永远不乏神贴,也永远会有人买着贴。
我妈遇到了不少熟人,见面一律拉着手,特别亲热。
赶大集的老棉裤老爷爷,我想起了我姥爷。
让爷爷骑摩托载着赶大集的孩子。
要求没被满足,哭着的小孩子。
出来发传单的商场人员。
网络流行车载CD。
最后上个我们莒县的又一特色:反花爪子,其实就是麻花。
纯手工制作,纯花生油炸制。
浓浓的乡村味道,让多少年没赶过大集的我们,重新回味了一次。
城市里的大集已经销声匿迹了,全部圈进了大棚里,总是没有那么原汁原味。
从大集出来,已经十点半多了,妈妈买了两份肉,两份水果,开始往姥姥村里回。
村头,是两个学校,当门幼儿园和小学。
周围的几个当门村的孩子们,都来这里上学。
我小时候在我姥姥家上过一年学,那时候的学校,自己扛着凳子去学校,桌子是水泥的,冬天冰凉。
我妗子,接过我们手里的大包小包,里面都是我们几个家里的旧衣服。妗子家里的孙子孙女多,可以穿穿。
妗子家生着煤球炉子,用来烧水取暖。
妗子腰弯了好多年了,俩儿子,都在日照干装修赚钱,家里还有一个儿媳妇在镇上服装厂打工。四个孙子孙女,儿孙满堂。
妗子在家早拌好面,剁好馅子了,就等着我们来了。
我想去姥姥的老屋看看,爸爸要了钥匙,我们三个人一起往老屋走去。
在街上遇到个老太太,问我爸爸是谁,我爸爸说是谁谁的闺女婿。
然后老太太就说她儿子是谁谁谁,我 爸爸应该叫她什么。我算了算,我应该叫她老老老姥姥。
我问老老老姥姥的脚是不是裹足,老老老姥姥说放开了,不是三寸金莲了。
村里在进行厕所改造,妇女们在挥铲劳动。
村里还有不少这样的老屋,泥巴的,住人的不多了。
姥姥家的门牌,大概被划掉了,斑驳陆离。
姥姥家早就破败不堪了,室内蜘蛛网密布,院子里枯草丛生,鬼叉子粘了我裙子上好多。
爸爸妈妈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我站在院子里,恍惚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三十多年前,我曾经在这里住过,那时候院子比现在大,姥姥姥爷还很年轻,在院子里用压水井压水给我洗西红柿吃,是用麦子换的西红柿,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抬头望天,树枝间的天湛蓝,似乎一点没变,可是人世间,已经变换了多少个轮回,我的姥姥离开我们已经近十年。
这情景真如《妖猫传》里的情节一般:白居易站在破壁残垣面前沉思时,大唐盛世的“极乐之宴”的奢华场景再现,让人不忍相信眼前曾经出现过那种繁华。忍不住会想到那个成语:人生如梦。
从姥姥家出来,去了住在前边的另外一个大舅家里。大妗子提溜出来一塑料袋笨鸡蛋,说自己家的鸡没下,刚才她去邻居家里买了几个,让我们捎着。我妈不要,硬是给塞了手里。
大妗子一直送我们到大街。街上又碰到了俩妗子,我妈跟她俩聊起来。
我大妗子跟我在比划她闺女在临沂干什么活。说是捅大炉子,在大炉子里面捅,捅完以后,鼻子嘴里全是碎屑子。
我实在听不懂到底是干什么活,我爸爸也搞不懂。
我在姥姥家的时候,她闺女天天陪着我。陪我上学,晚上陪我在一张床上睡觉,应该是我的发小。
后来我被带回部队,再后来回莒县,到现在,大概就见过她一面,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回到妗子家,开始忙活包水饺。包的是莒县的特色水饺:大皮子水饺。我发出来朋友圈,日照朋友们说:这不就是馄炖吗?不,这不是馄炖,是水饺的一种包法。莒县农村里,包水饺基本都是这种包法,很好吃。
我也学会了这种包法。
妗子一边擀皮子,一边跟我妈唠嗑。说听我妈要来,赶紧打扫卫生,收拾了一个小时,还是不干净,让我们别嫌弃。
用大铁锅下水饺,我妈拉风箱。坐到一堆柴草里,头发上沾满了草,起劲地拉着风箱。水饺下出来以后,我妈说她起不来了,需要人拉起来。于是我和妗子一起,奋力把她拽起来。
水饺上桌了,咬一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这大半天,陪着爸妈,也是圆了自己一个思乡梦。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比我姐姐和弟弟,对农村生活情有独钟。现在想明白了,原来是小时候的那段成长经历,与姥姥家的这个村庄息息相关。
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姐弟的欺负。有的都是大人们的照顾,小伙伴们的艳羡,姥姥姥爷的溺爱。让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小皇帝般的生活。
虽然物质条件没有那么丰富,但是当时最好的东西,我都能享受到。
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已经不知不觉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虽然我自己从未感觉到。
那个写《乡愁》的余光中去世了。
那句诗,我想改成这样: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姥姥啊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