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作家 靳铃 【紫色喇叭花】 ‖《华中文学》 小小说
紫色喇叭花
紫色喇叭花
文/靳玲（江苏）
紫色的喇叭花开得正旺，喇叭朝天，风吹过，襟飘带舞。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紫雾升腾，袅袅缈缈。
小桃甩开我的手，向远处跑去，她张开双臂，娇小的背影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我站在山坡上，坡下不远处就是村中心小学，我工作的地方。
教育事业，我与生俱来的喜欢，不顾家里反对，报考师范院校，顺利地成为一名老师，不顾家里反对，坚决走在支教路上。
黄土高原，挺拔的白杨树，整洁的校园，不多的学生，怯怯地眼神，站在离我很远的墙根。满脸胡茬的老校长，站在我面前直搓手，刀刻般的皱纹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激动，越发深了。
老师，给你。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清澈，透亮。递给我一暖瓶水。
老校长说她叫小桃，二年级学生。她身后一位笑容可掬中年女人，干练，清爽。老校长说这是小桃奶奶。
老师，你快去洗洗吧。小桃清脆的声音，一双笑眼滴溜溜的转动。老校长如梦方醒，拎起我的行李，对，对，快去。老校长走在前面，我把领进宿舍。教室后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小屋大不，简朴，但干净。后来我知道，是小桃奶奶帮我收拾的。
清晨阳光照着朴素的校园，我走进二年级课堂，孩子们的小胸挺起，小背笔直，明媚的脸，欣喜的眼睛，无不流露出内心的激动。小桃坐在后面右角，端端正正地抱臂坐着，脸色泛红，我似乎听见她的喘息声。我走近小桃，抚摸着她光洁的脸。老师，你真好看，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我妈妈也好看，也像从画上走下来的。我放寒假的时候，妈妈就快回来了。小桃的声音越来越小，眼里泪雾朦胧。我把小桃搂进怀里。教室里静极了，“嘤嘤”抽泣声响起，充溢着教室角落。
我心里涌动着爱，这爱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房。我把更多的孩子搂进怀里。
老校长说这个班的孩子已有段时间没上语文课了，教语文的老师受不了这里的苦，离他们而去。
孩子们，咱们开始上课了。
教室里响起孩子们欢快的读书声。
这样的日子伴随着我的脚步，走在阳光升起的校园里，清新而透亮。
天下起雨，公厕水涨，每次上厕所成了我精神上的折磨，不到关键那刻，绝不去厕所，我忍受不了污水溅起来的践踏，我祈求雨快停。
无论如何，我得买个马桶。可是哪里有呢？
瘦弱的敲门声响起。是小桃。
小桃头发不住地滴水，小脸挂着雨滴，手里提着个马桶，老师，新的，妈妈给我买的，妈妈说城里的小朋友都用小马桶，既干净又方便，她要让我跟城里的孩子一样。奶奶一直没舍得给我用。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包纸巾，也是妈妈带回来的，平时我舍不得用，正好给老师用。她怎么知道我的纸巾快用完了？我疑惑。昨天我看到老师用纸巾时只撕了一半。好细心的孩子！我心里一热，把小桃揽进怀里，什么也说不出，泪流不止。
天放晴，我带小桃或者说小桃带我走进原野，紫色的喇叭花铺向远天，洋洋洒洒。
我们把喇叭花移植到院里吧，我们把美好移植到院里。小桃手舞足蹈，兴奋地双眼冒光。我挖了一棵，小桃挖了一棵。小桃捧着喇叭花，小心翼翼。我捧着喇叭花，不敢怠慢。走回家的路在我们脚下长又长。我们不时相互看对方，不约而同的一笑。青山被我们笑得更绿了。
长长的残断院墙，两棵喇叭花相依相偎。
老师，这棵大的是你，这棵小的是我。小桃突然说，她们能永远不分开吗？小桃的眼睛在我眼里搜寻着。
我抚摸着小桃的头，乌黑的头发，生机勃勃的马尾辫，红扑扑的脸，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嘴微微启开，等待着。
雨天的厕所，泥泞的小路，微弱的网络……
支教的路有多长，我不知道，支教的路能否走好，我也不知道。
院墙上的那两棵喇叭花，一大一小，在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