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雨丝】| 朱乐尧作品：我们村里的老先生
先生，作为一种尊称，在赣西南乡村，昔时一般用于对具有一定地位与身份的人主要是教师、医生等的称呼。如有老师家访，就说“先生来了”。得知谁的家人病了，见面时就会问“去没去看先生”。
在这里，“先生”称呼的使用同当今城市是截趣相异的。在城市现代语境下，交际场中，彼此见面，一般都将男性成年人称之为“先生”。
但在笔者老家所在的小岭村，这种“先生”称呼，即使现在也无人使用。在我们村里，晚近被老辈人尊称为“先生”的只有两人，一位为龙上的张為勳，另一位则是大仚里的张金松。
张为勳，字绍尧，名後安，生于清光绪戊申年（公元1908年）农历九月，公元2000年乙酉年六月驾鹤西去，享年93岁（虚岁）。
老先生早年以教书为业，除在本村村学任过教外，还在民国期间龙勾乡的不少私立小学、保学当过教书先生。
老先生因为精通风水知识，掌握堪舆技能，利用业余时间，特别是离开教职岗位后，也为用户提供堪舆和择日（为婚嫁、营造等选取良辰吉日）方面的服务，服务地域范围涉猎赣西南大余、南康、崇义、上犹四县和粤北南雄县及赣县、赣州、信丰的部分乡村，是赣西南地区业技精湛、口碑极好、声望甚高的风水先生之一，一生留下了不少堪称优秀的阳宅及墓地风水作品。
张为勳老先生一生为人友善，乐于助人。笔者儿时就听父亲讲过，20世纪30年代，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从中央苏区撤走后，国民党军队和地主劣绅组织的“还乡团”、“铲共团”、“靖卫团”、“保安团”等武装组织进占苏区，立即进行了灭绝人性的报复性大屠杀。
在“清剿”区内，据国民党政府的报告陈述，“无不焚之屋，无不伐之树，无不杀之鸡犬，无遗留之壮丁，闾阎不见炊烟”，许多村庄都被洗劫一空，人被杀尽。
适时有于都一村民逃到我们村，先生怜其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便将其收留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几年。
直到解放军南下，于都重新回到人民手中，这个人才离开先生家返回于都老家。
为人堪称楷模的张为勳老先生（谢启东）
张金松，村里最早跨进中等专业职业学校门槛的人之一。公元1951年，先生考入崇义师范学校，就读一个学年后因各种原因而遗憾地终止了学业。
之后，先生即在本村任教，长期担任村小民办教师之职，是最受村人尊敬的德高望重老师。
先生教育儿童有一套独到的办法，凡经由他启蒙、训导过的儿童，其智商都有明显的提高。在先生任教期间，小岭民小的学生学习成绩明显好于周邻村的初小，原因就在于此。
先生将自己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于了从教，含辛茹苦几十年，用付出的血和汗，创造出了一批又一批才俊脱颖而出的煌煌伟绩，使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山村之乡土变成人才生长的沃壤。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后，我们村最先走出的那一批又一批的大中专学生，都是经由先生启蒙和最为基础的教育而成长起来的佼佼者。
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不夸张地说，先生写的字一点也不逊色于当代走红的许多书法大家的字，只是没有经过包装宣介而行销出去罢了。
先生也因为精通风水知识，掌握堪舆技能，自愿离开民办教职岗位后，利用业余时间，也为人们提供堪舆和择日（为婚嫁、营造等选取良辰吉日）方面的服务。服务的地域范围包括赣西南大余、南康、崇义、上犹四县和粤北南雄县的部分乡村，也是笔者故乡业技精湛、口碑极好、颇有些声望的一位风水先生，创作了大量人见人赞的绝佳阳宅和墓地（阴宅）风水作品。
儒雅洒脱的张金松老先生，右图左为笔者（2020年。张爱平、朱圣浩）
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半个世纪过去了，先生作为老师的情怀、神态和担当，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未能也未敢忘记，至今仍记忆犹新。
记得每个新学年伊始，村里那家有该入学的儿童，先生都掌握得清清楚楚，开学前一定登门拜访，一是动员和鼓励孩子入学，二是了解按时上学有无困难，进而寻找到解决的办法。
寒暑假，家访是先生的例行功课。通过家访，向家长汇报学童在学校的表现和学习情况，同时了解学生在家的表现，并征求家长对学校教学工作的意见和要求，为新学期的教学工作改进和进一步完善做好准备。
先生细心认真、从不马虎的教学给予我的印象极其深刻。
上课的时候，先生用纯朴、真挚、柔和、悦耳并易于理解、循循善诱的话语讲解语文课文、演示算术题解，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就像铁锤一样，一下一下极有份量地敲打在我们的心上。
先生上课时的每一个手势，一句话，一个眼神，无不表现出对我们的期望，并像春风带着田野的花香，轻轻地吹到我们的心里，使我们陶醉其中。
先生不计辛劳一砚寒，桃熟流丹，李熟枝残，硕果满园非一般。因为有了先生，山村才这般地美丽，大地才充满春意。
笔者后来从教，从部队教导队到大学课堂，无处不以先生为楷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先生还是乡村传统士子的一面旗帜，作为一村之望、村里的灵魂，代表着一方的风气和文化，而为村民所宜矜式，所赖保护者。
在先生的身上，我们能够感受到村落中那飘荡着的诗雅风韵和那背后深藏着的意蕴，能够看到传统中国乡村所拥有的那些承担传承文化、教化民众之责任，乐于助人，为民众排忧解难，同时参与地方教育及治理，引领一方社会发展的乡间士绅的影子。
村里的50、60后，乃至70、80后都说，先生是那春日里的一缕阳光，永远驱除了我们心中的黑暗。
先生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平凡中蕴藏着伟大；一个普通的人，普通中显示出神圣。
先生的知识、才学、操守和德望为全村民众所钦慕与敬仰。作为士者、长者和老师，先生给了我们一杆生活的标尺，让我们自己天天去丈量；给了我们一面为人的镜子，让我们处处有效仿的范式和榜样。
先生的教诲，我常记在心的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一定要学会去努力适应一切不尽人意的环境和事物，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出口，寻找闪光点，永远保持乐观进取、积极勇为的生活态度，在逆境中不断的修炼内心。身处上位不骄不躁，身居下位不忧不虑，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能沉下心来，自尊自重，不沉湎于追求浮华虚名，始终保持一个平常心，把自我完善、自强不息置于首位。
先生的教诲，也让我时常想到诸葛亮在《诫子篇》中说的一句话：“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个人操守当恬静以修善自身，俭朴以淳养品德，淡泊以明晰志向，宁静以高瞻远瞩。只有这样，才能有所作为。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先生”称谓一词，最早见于《礼记·士相见礼》：“若先生异爵者请见之，则辞。辞不得命，则曰某无以见，辞不得命，将走见。”。郑玄注：“先生，致仕者也。”
仕者，“学而优则仕”，致仕者，离退休官员也。他人在见离退休官员面时，可称其为“先生”。
战国时，先生称呼则已被扩大到有学问的长者。《孟子·告子下》赵岐注：“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战国策·齐策三》 姚宏 注：“先生，长老，先己以生者也。”这种用法一直沿用到清末。
先生称谓除了用于称呼有学问的长者外，最大量、最广泛地是被用于称呼教私塾的老师。
《礼记·曲礼上》：“从于先生，不越礼而与人言。”《礼记·玉藻》：“﹝童子﹞无事，则立主人之北南面，见先生，从人而入。” 孔颖达疏：“先生，师也。”鲁迅 《书信集·致萧军萧红》：“我的确当过多年先生和教授，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学生出身。”
旧时，先生称谓也用于称呼以相面、卜卦、卖唱、行医、看风水等为职业的人。
《史记·淮阴侯列传》：“（蒯通）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 韩信曰：'先生相人如何？’”
《南史·吉士瞻传》：“（士瞻）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卜者王先生计禄命。”
清·李渔 《凰求凤·假病》：“请先生过来，用心替他诊脉。”
我们村里人系来自古中原地区的客家后裔，故对先生称谓的使用，一直沿用古法。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先生”称谓一词，最早见于《礼记·士相见礼》：“若先生异爵者请见之，则辞。辞不得命，则曰某无以见，辞不得命，将走见。”。郑玄注：“先生，致仕者也。”
仕者，“学而优则仕”，致仕者，离退休官员也。他人在见离退休官员面时，可称其为“先生”。
战国时，先生称呼则已被扩大到有学问的长者。《孟子·告子下》赵岐注：“学士年长者，故谓之先生。”《战国策·齐策三》 姚宏 注：“先生，长老，先己以生者也。”这种用法一直沿用到清末。
先生称谓除了用于称呼有学问的长者外，最大量、最广泛地是被用于称呼教私塾的老师。
《礼记·曲礼上》：“从于先生，不越礼而与人言。”《礼记·玉藻》：“﹝童子﹞无事，则立主人之北南面，见先生，从人而入。” 孔颖达疏：“先生，师也。”鲁迅 《书信集·致萧军萧红》：“我的确当过多年先生和教授，但我并没有忘记我是学生出身。”
旧时，先生称谓也用于称呼以相面、卜卦、卖唱、行医、看风水等为职业的人。
《史记·淮阴侯列传》：“（蒯通）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 韩信曰：'先生相人如何？’”
《南史·吉士瞻传》：“（士瞻）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卜者王先生计禄命。”
清·李渔 《凰求凤·假病》：“请先生过来，用心替他诊脉。”
我们村里人系来自古中原地区的客家后裔，故对先生称谓的使用，一直沿用古法。
本栏目编辑：马枚素
作者简介：朱乐尧，江西南康人，1952年7月生。1970年冬应征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某部服役，1978年高考后带军职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学习。1982年7月毕业后，到辽宁财经学院（今东北财经大学）任教，从事农业、农村经济和经济学教学与研究工作，1983年5月退出现役。先后发表农业、农村经济和经济学研究论文200多篇，出版《经济学通论》、《回归农业》、《环城农业》、《走向明天的国有企业》、《区域经济的组织与管理》、《产业配置经济学导论》、《关贸总协定概要》等专著13种。
近年转向文化休闲类读物写作，已完成《故乡记忆——并不只是发生在赣西南一个小山村里的故事》一书创作。自2021年起开始发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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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因为曾被温柔的人那样对待，深深了解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道路已经抉择，没有蔷薇花，并不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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