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旧闻》里的猜谜轶事

陈定山著述的关于近现代上海掌故之“《春申旧闻》系列”，最早初版于1954年11月，由台北晨光月刊社印行，后来台北世界文物供应社又进行了再版。2015年7月，海豚出版社在大陆首次出版该书完整版。

笔者闲暇批阅这套丛书，发现其中不乏沪上名家猜制灯谜的趣闻轶事，现公诸于谜坛同好。在《半淞园龙舟》一文中作者记载：“时陆澹庵、任树南，皆为民立中学教员，下课散步，辄至其（指半淞园）处，乃设‘诗龙’亦博胜负。每中，则以茄力克（英国高级香烟）一听为彩。予不吸烟，而喜打谜，每出时，常得其茄力克无数以归，徐哲身（小说家，以《官眷香梦记》得名）尤为此中老手。后陆、任屡败，则锁哲身于闺中，令其制谜，日以五十条之率。过此，则释哲身，携胡琴，挟名伶，登船饮酒去矣。后大、新世界亦设谜摊，则用梅花古本，完全市道，无复雅趣。”徐哲身一天能创制五十条灯谜，不愧是“此中老手”。

另外还有一篇妙文，作者则描述了文人们在爱俪园（即哈同花园，今上海展览中心就建于其旧址之上）挂谜射虎的轶事。据《哈同花园之盛衰》里介绍：“时郁达夫之太丈人王二南（王映霞祖）亦居园中，二南诙谐多掌故，自称为哈同花园之刘老老（姥姥），好为文虎灯谜，曾于七夕，迦陵（哈同之妻罗迦陵）生日，张灯悬射。余一夕中之三十七条，二南大惊，出问：‘哪里杀出罗家枪来了？’及见，握余手大喜不已，频曰：‘将门之子，将门之子。’时二南先生已六十七，遂订为忘年之交。”

陈定山一夜之间豪猜射出悬谜中的三十七条之多，王惊呼其为“将门之子”，的确名副其实。陈定山(1897—1987)，杭州人，原名琪，又名蘧，字小蝶，号公曦，别署蝶野，四十岁后改名定山。工书画，兼善诗文。他是天虚我生（原名陈栩，字栩园，号蝶仙）的长子，女画家兼词人陈小翠之兄，一门书香。天虚我生不仅是著名的小说家、南社诗人，亦是猜制灯谜的名家。将门无犬子，陈定山能成为猜谜高手，自属家学渊源，顺理成章。

陈定山为介绍爱俪园这次灯会，还撰写过一篇《谜话》（署名“小蝶”），见刊于1917年7月的《申报》上。文中对是日所猜谜作也有所披露。我们来品味一下其中几条，如：“江底斜阳映钓钩”射一字“汙”，“斜阳映钓钩”象形“亅”，将其放到“江”的底下，正可成谜底；“刘安拔宅过云中”射《孟子》一句，取“鸡犬升天”典故成谜。传说汉朝淮南王刘安修炼成仙后，他家的鸡狗都随之升天成仙，“拔宅”指全家同升仙界，故谜底为“鸡鸣犬吠相闻”；“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射《孟子》一句“不宿怨焉”，谜面出自唐白居易七绝《后宫词》，意思是说，宫女一心期望君王的临幸，而坐等至天明终未盼得，心生怨怅。谜底“宿”别解为“留宿、过夜”，“怨”解释作“埋怨”；“灯谜是顺猜的好”射唐诗一句，谜法中有一种谜格叫“卷帘格”（将谜底倒过来读以扣合谜面），现在因为是“顺猜的好”，换言之，“卷帘”不如它，所以谜底即为杜牧《赠别》中句“卷上珠帘总不如”，此谜已颇具“海派灯谜”的韵味。

以上数例，诚如《谜话》文末所言，“皆妙，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