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恋一生(小小说)
苦恋一生(小小说)
司亮
1978年冬天,一场罕见的大雪降在锡林郭勒草原上。这预示着牧区将遭受一场严重的白灾,牲畜面临过了冬难逃过春的威胁。
为了抗灾,蒙古族姑娘莎仁其其格随额吉额妈举家赶着生产队的羊群来到很远的乌兰察布汉族农区,在一个叫水泉沟的村子里住下。他们住在一户大队干部的家里,一堂两屋,主人住东屋,他们住西屋。
莎仁其其格那年年芳17周岁,婷婷玉立,一双好看的眼晴总是笑眯脒乐呵呵,十分讨人喜欢。那年她还在学校读高中,这是寒假期间随父母走场。她负责每天挑水洗衣,烧茶做饭
,由于语言不同,她虽会汉语也很少与主人家交流。
临近春节了,莎仁姑娘突然发现主人家多了一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刚出头,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白皙的面庞,一笑两个令人淘醉的"酒窝",第一面就令莎仁姑娘心里"咔噔"一下……
每天主人家的小伙子早早起来第一任务就是挑水。常常小伙子挑满自家的水缸还要给莎仁姑娘挑上两桶放在西屋,令她感动不已。因为蒙古族男人是不挑水的,挑水是女人的活计。
出出进进,每天莎仁姑娘不知要和小伙子打多少个照面儿,但她不敢说一句话,总是目光一碰便羞涩地低下头从他的身边走过,心律不由得快了起来……
过了春节,小伙子不知啥时又离开家走了。莎仁姑娘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像丢了魂儿似的,干活常常走神……
突然有一天小伙子又回来了,莎仁姑娘鼓起勇气问了小伙子一句:"你干啥去了?”小伙子答曰:"到公社啦……“莎仁"噢"了一声,便羞羞嗒嗒地跑进了西屋。第二天早晨,莎仁姑娘剩小伙子挑水之机,顺手塞给小伙子一张纸条,上面用汉文写着"我愿你做一个又红又专的新牧民。”她在牧民二字下面画了两个点点。
不久,莎仁姑娘随额吉额妈离开了呆了一冬的农区,回到牧区。临走的那一天,莎仁始终没能看见小伙子她心里又急又痛,她多想等到小伙子回来,临别再见上一面,把心里早想说的话告诉小伙子,然而她没能如愿。回到牧区没几天,学校开学了。
莎仁姑娘学习总是走神,原来是班里的前三名好学生,一下掉到差等生。她脑子里日夜总是浮现着小伙子的面容…...她多想再去一趟农区,再见一面小伙子,向他吐露一下思念爱慕之情。然而异族之恋,在那个封闭的年代谈何容易。
莎仁姑娘只能苦苦等待,等待有一天奇迹出现……
2016年秋天,距1978年近四十年,莎仁姑娘所居住的营子一一锡林郭勒草原宝格都乌拉来了一辆小汽车,从车上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只见他向牧民打问拉布吉家(莎仁姑娘的父亲),一位牧民指给他。只见那人经直来到拉布吉家。
迎接出来的人不是拉布吉,也不是他的老板,而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只见她用惊异的目光看着那男士,男士也瞅着她,双方相互对视了几分钟,突然,莎仁惊呼道:"你是阿哥吗?!"男人也惊叫:"你是莎仁其其格?"
这阿哥正是当年那位令莎仁苦苦思恋的那位小伙子,这妇女正是当年那个婷婷玉立的莎仁其其格蒙古族姑娘啊!
莎仁将阿哥请进屋里,倒上茶,端上奶食点心。阿哥便问道:"快四十年了,你咋还能认出我来?"莎仁说:"从你的眼晴认出来的……"阿哥又问:"额吉额妈呢?""都去逝了……"阿哥又问:"那你呢?”"莎仁说自己和父母一直在一起,自从俩位老人相继去逝,她便成了一个人独自生活……
阿哥沉思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难道没结婚?"
莎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时只见她两眼浸满了泪水……她默默地低下头,背着阿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哥也沉默良久,不再问下去,他此时已明白莎仁姑娘这些年来付出了多少痛苦与煎熬啊……
过了一会儿,莎仁又轻轻地说道:"……一个人也挺好的,这些年习惯了……不过我心里总有一种预感,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来看我的,我今天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总算又见到你了……
说罢,她急忙给阿哥弄饭弄菜,还拿出一瓶白酒让阿哥喝。
从不喝酒的阿哥面对着莎仁喝了个酩酊大醉。临近傍晚,他的司机把踉踉跄跄的他扶上汽车,离开了莎仁。
一路上阿哥不停地呼叫着莎仁的名字,说着一些司机听不懂的话:"我有罪,我该死……你傻呀一一对不起一一唉一一莎仁其其格……"
送走阿哥的莎仁一个人也独自喝起酒来,两杯进肚便嚎啕大哭,这哭声像压抑多年的火山爆发一般,撕心裂肺,撼天动地!
第二天酒醒后,莎仁后悔该问清楚当年她塞给阿哥的纸条他究竟看懂没有?
于是她又奢望有一天阿哥会再来看她,她好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