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观唐代楷书大家虞世南《孔子庙堂之碑》所感发

朋友知我爱碑研碑,遂将两件珍藏多年的虞世南《孔子庙堂之碑》的旧拓片送来,让我赏玩,其情殷殷。

一为宋建隆至乾德年(960一967),王彥超(将军)摹刻于西安,其拓共三十四行,行六十五字,280x110cm,俗称“陕本”或“西庙堂碑”,现藏西安碑林。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地震时,石断为三,断后初榻本“虞世”二字完好。我这里的正是断拓本,地震断裂三块的印记明显,“虞世”二字已漫漶不清,题记为“王彦超再建、安祚刻字”,应是后来的拓本。再则,此拓面积仅为185X88cm,比西安

原拓本形制小了不少,估计是经过裁剪了的拓本。

二为元至正年间(1264一1294)重刻于山东城武的拓片,三十三行,行六十六字,195x88 Cm,俗称“城武本”或“东庙堂碑”。史料记载,明初拓本“中舍人”之“人”及“相王旦”之“旦”字完好。而送来的这件二字已完全毁损,应为之后的拓本。

我觉得二拓本聚集在一块不易!我工作室面积不大,两拓片张挂起来后,顶天立地,真力弥漫,斗室生辉!古拓的魅力征服了我,沉浸其间,恍惚迷离之际走进了大唐,拜见了虞世南老前辈……

虞世南与欧阳询书艺齐名,史称“欧虞”。二人经历大致相同,历仕陈、隋、夏、唐。只是到了唐太宗时期,虞世南才受到重视。太宗推崇王羲之,而虞师从智勇,属于正宗王派嫡传,因而虞世南的书法登上圣壇,誉满天下,名次竟排在欧之前!尤其他在六十九岁时奉敕撰文并书写的《孔子庙堂之碑》,记载了武德九年(626),唐太宗册封孔子二十三世后裔孔德伦为褒圣侯以及修缮孔庙之事,遂成为他的代表之作。

该碑自面世以来,好评如云,可石刻却命运多舛!碑初成时,太宗让人拓印十数张,赠送近臣,不久石毁。武周长安三年(703),武后命相王旦重刻,成为后世流传的两种翻刻本。

此刻先后受到多名大家追捧,如中唐贾耽写《赋虞书歌》:众书之中虞书巧,体法自然归大道。不同怀素只攻颠,岂类张芝惟创草” , “能方正,不隳倒,功夫未到难寻奥。须知《孔子庙堂碑》,便是青箱中至宝”。

其后宋黄庭坚、元康里巙巎、元袁桷、清刘熙载杨守敬等人,认为“书之工,唐人未有逮古者”、“全是王法,最可师”、“风神凝远,末年之妙”等等。

这里我需插上一句,夸赞虞楷可以,一定不可贬低草书等其他书体,尤其象张芝、怀素等大家,可都是耀眼的明星,镶嵌在另外一片神秘无垠的书法天空。

欧阳询与虞世南,楷体书写风格迥异,各有千秋。我的看法是,欧乃刚中有柔,外露筋骨而不野;余则柔中带刚,平淡之中见风骨。至于唐太宗扬虞抑欧,崇大王而压小王,只是他个人意见,绝非绝对真理!


虞世南的这件《孔子庙堂碑》,内容是尊孔褒赏,尤对唐太宗捧之太高太盛,当然这属于文人官员的本分。但从艺术上看,却写成了千古一经典。

此作体量巨大,楷法森严,自始至终,隽秀规正,气魄宏伟,韵致高雅,赫赫帝王气象,煌煌大家手笔,让人有种高山仰止之感。写,乃大师之所为;刻,为巧匠之所刻,书刻双佳,已入楷书之巅峰巅。

它的确不像欧体、颜体、柳体那样个性鲜明,而是中正、平和、潇散、简淡、静穆,没多少明显的特点,有古学者将此称为“君子藏器,以虞为优”。我理解的是,表面看似平淡,而内含锦绣,字里行间,气象万千。也许没有特点,就是虞书“最大的特点”了。

虞世南身为庙堂中人,修身炼气多年,书此碑时已到晩年,百尺钢已化作绕指柔,刚而能柔,柔中带刚,刚柔相济,一凭自然,如山林雅士,抱琴独咏,不激不厉,含蓄浑穆。应该说,虞书得王家书法之精髓,既有大王的简淡与静穆,又有小王结体的偏长与舒展。入晋格,追二王,书法遂能高妙。

虞书书法转折处,多以圆转为主,顿折为辅,锋芒内敛而气宇轩昂,字字珠圆玉润,含蓄而生动,沉实亦从容,一招一式,笔笔不苟,端肃谨严,舒展自如,字与字、行与行,调度自然,整体效果佳妙,不带雕琢之气。

二拓比较,东庙堂碑显得更为生动,虽说翻刻在后,可能用的早期拓本翻刻,因而字字圆融,字势活泛,尤其前半部分品相较好,一派生动朴茂。而西庙碑,为地震所断裂的三块拼成,大多数字体清晰,毁损较少,但刻的较为呆滞,整体不够统一,前半部分尚好,后半部分擁塞阻滞,使全刻品位有所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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