崞县风情录|任晋渝: 奔跑吧,蚂蚁
奔跑吧,蚂蚁
任晋渝
这地方白天热的贼死。往砖头上倒一杯水,滋一声,就渗进去了,肉眼可见。若是敲颗蛋,能吃煎鸡蛋。除了傻蛋,没个肯让自己在太阳底下完蛋。一个个都想尽法儿躲阴凉。过去是摇扇,后来是吹电扇,再后来是吹空调。也有一些别股子,懒得摇扇,精着上身,穿着大裤衩子,趿着拖拉板儿,在街门洞架起床,横躺起。也有的在院里晒瓮水,瞅着没人,扒拉下遮挡,舀一瓢水往脑门子猛地一灌,OK,凉快了。然后,晃荡着走进凉荫里。
我就是在凉荫底下看到那蚂蚁的。这货跑得快,沿着砖缝,贴着雨扇下那片阴凉,已经扑了半天。我是眯缝着眼看见它的,这光景不打个瞌睡着实对不起自个儿。看到它时,其实也没啥。不就是个蚂蚁吗,若是仔细看,遍地是它的散兵游击队。所以,我一点也没理会它。任它继续在那里奔跑,而我自己则背靠着砖墙继续瞌睡。
就这么,过去了良久。直到我突然感觉到脚拇指上有什么在窜。咦,小东西,跑我脚上乘凉索?你说我不理它吧,它在那里急得乱窜,搅得我怪痒痒的。你说我理它吧,我还真懒得伸手弯一下腰。于是,我把脚拇指翘了翘,心说话,它感觉到我的脚趾不是那么安稳的地儿,就该离开了吧。可是,这家伙实在是个没心没肺。我在那时翘了半天,只不过换来个少许的疑惑,等我一停,它就又开始在那儿散步了。乖乖,滚一边去。我不耐烦了,索性脚一蹬,准备让它归西。但这小子的缠劲儿挺大。我蹬了半天腿,它压根儿没挪地方。等我一停下,就又开始四下里打探。孔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也不跟它曰了。还是亲自弯下腰来,挥手一弹,它便像子弹一样飞了。
现在,我又开始准备进入瞌睡。时间过了良久。我又感到了那种悸动。睁开眼看时,发现它又趴上了我的脚拇指,不知道是不是跑得累了,它走几步就歇会儿,走几步就歇会儿。直到爬上了我的脚背。怎么办呢?我决定再一次放逐它。但这回我不再采取弹的方式了。我很温柔地把它拈起来,思考着要把它放逐到哪儿呢?发配给宁古塔那荒凉地儿给披甲人为奴?可如今是酷暑啊,那地方正好凉快,岂不正好给了它一个瞌睡枕头?所以,我准备发送它去赤道。走到太阳地底下,直接往砖头上一搁。
说实话,我看到它的脚落到砖头上那个瞬间,是猛地抽搐了一下的。接着,我就看到它跌跌撞撞地奔跑了起来。奔跑吧,蚂蚁。我嘟哝着,这是你最后的归宿。然后,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它的命运如如何,不管我事。它的前生和后世如如何,也不管我事。
我只是后来在一个夏天被公司解雇后,大汗淋漓地无望地走在街头时,突然想起了那个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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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晋渝,山西原平人。太原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秘书长,山西省信用企业协会副秘书长,山西省作协会员。作品主要涉及新闻、通讯、评论、随笔、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传记、专题片、微电影、动漫、布展活动策划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