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声声/谭喜爱
知了声声
谭喜爱
七月,太阳不知疲倦奔波在湛蓝的天空,稻浪被镀上一层黄金。沉甸甸的稻穗坠挂着金项链,打扮得像个时髦的贵妇人,浑身散发着馥郁的稻香。这时,知了热情高涨,如痴如醉整日弹唱着古老的乡村歌谣。
中旬,早稻开镰的日子到了。吃了早饭,健硕的男人抬着打谷机赤脚噼啪噼啪走在窄窄田埂上,他们面朝大地弓着腰,脚板沉稳节奏铿锵有力。我们小孩和妇女清早就起床趁着凉爽的晨风割完一丘丘稻穗后,单等打谷机下田。大人麻利地调好机器,踏动踏板,滚筒在男人们的激情下飞速运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栖息于路旁高树上的知了受到感染,弹唱得更加起劲了,七月的乡村顿时被掀搅得热闹非凡。
妇女忙着递禾束,我们则把四处禾穗搬运在一起,打谷机两边堆起两座禾山。出谷桶的飞快把散乱的禾叶耙开,用撮箕把金灿灿的谷粒装进箩筐。挑谷子的汉子脚步生风,担着满满的谷子甩开膊子奔向晒谷坪。
把禾穗收拢后,稻田露出绿油油的牛毛毡,鸭跖草摆弄着紫裙子,野茨菰举着绿色钓竿,青蛙大摇大摆追逐着虫子飞蛾。我们难得短暂清闲,伸手追捕青蛙,“逮住了一只!”小伙伴惊喜着,欢跳着。大人却早在一旁大喊:“推打谷机了,小孩子都来帮忙。”我们只好放下好不容易逮住的青蛙。一齐用力推动打谷机在牛毛毡上飞跑。
晌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浅浅的水田一下子烧得滚烫。稻田热气蒸腾,彷如一个大蒸笼。我们忙得不亦乐乎,一个个汗流浃背,豆大的汗滴滚落在水田。为了完成早定的任务,我们得争分夺秒把最后一丘打扫干净。我们累得浑身无力,生产队长派人及时送来了西瓜解渴。我们来到清冽古井边,洗净手脚,洗去一身疲敝。在小溪畔苦楝树阴下大口吃着西瓜,树上知了似乎也累了,在短暂休憩。
知了声声又起,吹起出工的哨笛。我们也来到稻田,消灭最后的稻穗。大家在蝉鸣鼓动下,干劲倍增,不到半小时,胜利完成任务。最后打扫战场,捆绑稻草的任务,我们小孩子也得学着大人做,尽管捆绑这些“战俘”我们不专业,也装模作样先扭住头,用几根稻草一绕,大拇指一摁,就套紧了“俘虏”脖子。然后拽住,一个个押解上岸。趁着晌午,让太阳正大光明慢慢审问这些“战俘”。
午饭后,大人们在蝉鸣声中顶着烈日扯秧,有的用铁挖子翻田,接着老牛拖着匍滚、犁耙把刚收割的稻田清理平整,最后撒施化肥。一切匆匆忙忙,按部就班,没有半点含糊。一小时后,稻田又水汪汪,如刚被犁铧剪载过的绸缎,等待我们这些绣娘绣出一副生动的水墨。妇女们手捻秧苗,穿针引线,针法老道,不一会绣出一副绿油油的锦缎。我们小孩子手法稚嫩笨拙,破绽百出,潦草的作品,总是破坏了整体画卷的美感。大人只好不时细心指点,把着手教我们学徒针法,我们也渐渐悟出门道。
不知不觉,太阳已摇摇欲坠,西山的影子拉得老长,树、屋、人影把水田铺陈得影影绰绰,新莳的秧苗在稻田列队亭亭玉立站着,仿佛羞答答的新娘。
青蛙敲响田野的大鼓,知了在老树上不知疲倦纵情拨弄着那把吉他,炊烟随着古老曲调在老屋上空翩翩起舞。紧张而喧闹的夏日乡村在一片祥和气氛中徐徐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