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情97】黄家双:穿古越今的同里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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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古越今的同里踪迹
黄家双
江苏吴江同里镇,位于太湖之东,地势低洼,港汊纷歧,是一个被湖、江、荡、河层层包围的古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被“川”字形的市河及其支流纵横分隔,形成个小岛,乡人称圩。圩与圩之间架设石板或石拱古桥,两岸都是条石砌成的驳岸,户户都有“水河桥”(小埠头)。我姨外祖母的寓处,当年就建有临河的水阁。小时候寄养在这里的我,在此处一伸手,可向靠拢来的各种船只,买到鱼虾、莼菜、嫩藕、鲜菱。尤其是夏夜在这里纳凉啖西瓜,冬天捧着手炉曝背谈天,是极有情趣的事。沿河都植有高大的榆树、古槐,引来无数的喜鹊、乌鸦,还有洁白长尾的绶带鸟。傍晚,举头望倦鸦归巢,不经意,常会鸟粪着头。我最爱看夕阳下的桥洞水影,水上人家,炊烟袅袅,这种景色更为迷人……
今秋我要抽身去探访故里,寻觅少时的踪迹。
这故乡,对我似乎是既稔熟又陌生。在这金秋时节,集市上多热闹,那些保持古风、戴绣花包头、束裙裾的村妇,发髻上还扎着鲜艳的红绒绳。她们陈列出自己最得意的产品,有啁啾叫着的活泼的雏鸡、驯顺的小白兔,有给孩子戴的虎头帽,有各种瓜秧,蔬菜都是拾掇得崭崭齐齐,尤其是韭菜,肥嫩得可挤出水来,似乎使人品尝到“夜雨剪韭”的那种新鲜味儿来。
茶馆里热气蒸腾,欢声笑语,吸引我伫足凝视。在我的记忆中以往的茶馆更有情趣。茶馆的后部都临河,可凭栏眺望市河的景色。河上停满了农民们上街,粜米、购物的船只,他们往往带着儿孙在东方才发白就上街,在茶馆里泡上一壶茶,店方还以浅铜盆供给洗脸水。接着就叫来一碗鱼肉双交面,或者是皮薄馅大的小笼馒头,咬一口,满嘴滚烫的肉卤,鲜美无比。即使节约一点,吃一个瓦爿饼,也颇有特色,色泽蜡黄贴满芝麻,一看就知酥脆可口。所以茶馆不但给茶客品茗,而且也是漱洗、用早膳的场合。现在说这些,好象都是掌故逸闻了。
同里古镇原在九里湖滨,唐宋以后逐渐南移,“宋元间,民物丰阜,商贩骈集,百工之事咸集。园池亭榭,声伎歌舞,冠绝一时,明初地方五里,居民千余家,室宇丛密,街道逶迤,市场沸腾。”
明清两朝,同里人任京官或外任地方官者不少。这些人由于“衣锦荣归”和“祖宗坟墓在焉”的思想支配,极大多数都告老还乡。这就是这里有数以百计的古老的深院大宅的原因。
这里曾诞生过南宋诗人叶茵,明代画家王宠,清初著名文人戴笠、朱鹤龄,晚清画家刘德六、陆恢,以及南社诗人陈去病……还有不少藏书家、文物收藏家、金石篆刻家、竹刻家、造园艺术家,还有装裱匠,红木匠、雕花匠、塑佛匠、石匠、金银匠、绣花工、灯彩工等能工巧匠。元、明以来,这里还侨寓了不少名流,如元末的倪云林、顾阿英,明初的姚广孝等。另如明董其昌,清陈祖范,沈德潜早年,都曾应聘来镇上教过家塾。至今在小东溪桥还嵌着一副阳文石刻对联:一泓月色含规影,两岸书声接榜歌。两岸琅琅的书声竟然与渔歌应和起来,说明这里勤学苦读之风很盛。现代同里人在国内外著名学府任教授者也不少。这里几乎家家种花,有些人还作盆景,得到各地名园的青睐。镇上不少青年都以习字、学画、刻竹、作篆来陶冶情操。一个住着二千多户人家的古镇,是江苏最早也是唯一将全镇作为文物保护单位的古镇。1995年更被列为江苏省首批历史文化名镇。我想这是和这里有明清建筑占镇建筑总面积百分之三十七这一点有关的吧!
我去看了几处曾是“阀阅之家”的住宅。这些宅第既有婚丧大礼和接待高朋贵客的大厅、花厅,有生活起居用的女厅、书房、堂楼等。往往二三进甚至四五进。所有房屋院落由一条深长暗黑的弄堂串连起来。平时人们都在这条黑古隆冬的弄堂内进出,弄内每隔一定的距离,墙壁上置有佛龛样的一个壁穴,叫灯龛,是放照明的油灯的。
我看了不少明清建筑的门楼砖刻、漏窗以及梁枋的精细木雕。其中钱宅大厅木窗上浮雕的《西厢记》人物,造型浑朴而生动,柳家大厅梁柱旁“纱帽翅”上,还雕着飞马抡枪的《三国志》人物。在叶宅,赏览了一种别具匠心的古建筑:船厅。这座厅堂完全仿画舫的格局建造的。整个建筑分五个“舱”,全用雕花扇隔开来,左右有轩如船舷,设有“吴王靠”,似可凭栏眺望,“船窗”兼用明瓦,开启时用竹杆撑出。可见水乡人爱水,连造个厅堂也不能忘情于水。我想这些住宅不只是研究古代建筑的重要实物,而且也是研究古代人民生活方式的绝好材料,自然是属于历史文物应予保护的范围了。
行行复行行,不觉来到了我童年时的迷宫——城隍庙和庙前的新街上。这城隍庙其实是多神教的殿堂。逗人兴趣的是城隍及其夫人有内室,平时这两尊神像也象在家时穿随常冠带,但其家具、箱笼、帐帏、被褥竟和人间财翁一样,一应俱全。
这个庙还有满面红疹的痘神,容貌狞恶的蛇神,慈眉笑颜的月老,青面红髯的消灾神……最有趣的是那个彩塑的为城觼为城隍神牵马撑伞的马夫,他圆睁双目,凸出大肚皮,如蒋门神一般。这副相貌引起了孩子们的大不敬,往往捡来一个烟蒂,燃着后塞在他的肚脐眼里,看着袅袅飘散的青烟,孩子们就拍手大笑。
过去每年八月初七至月半,是演社戏祀神的日子,全镇各庙诸神,均坐八人大轿来此观剧,无不袍帽鲜亮,神气活现。晚间众神也有“聚餐”之举。围坐内堂,灯烛辉煌。其座次安排,神却听命于人了。大概我们因为是炎黄的子孙,所以,中坐炎帝神农氏,轩辕黄帝则居次席。其他诸神均按地位、声望之高低而入相应的座位,土地神居末位。
每年八月初七初八,庙前的新街上有盛大的庙会。这条乡间便道,两边是丛杂的草地,有些零落的荒坟。但一到庙会日期,人山人海,男女老幼,摩肩接踵。许多江湖班子按时必到,各各围起绳网做的“围墙”,里边是大篷,有三上吊、跑马走索、弄枪耍刀的马戏班;最逗人笑的是猴子骑山羊,并且开箱换衣服、戴假面,有时着袍登场,有时模仿妇人忸怩作态,观众无不前仰后合。
眼前的新街上,已是新房林立,我却还保留着童年时那种穿新衣、带着满把小钱儿去逛庙会的快乐心情。
【作者简介】黄家双,男,宜昌市伍家岗区作协会员,现在供电公司从事宣传工作,业余创作多年。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