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线杯小说大赛】常炜丨盼盼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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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常炜：陕西扶风人，中学教师，现供职于扶风县县委宣传部。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陕西省翻译协会会员、陕西省职工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特约作家。作品见《中国报告文学》《中国教师报》《西安晚报》《华商报》《阳光报》《宝鸡日报》《参花》《陕西教育》《北方诗刊》《西江文艺》等报刊杂志及《新华网》《中国作家网》《陕西传媒网》《今日头条》等网络媒体。作品收录于《当代扶风作家散文选》《舌尖上的安全》《风花雪月乡愁大理》等系列丛书。著有长篇小说《沉陷的漩涡》《裸舞人生》等。作品曾获“陕西省首届职工网络文学大赛报告文学优秀奖”、“食品安全伴我行”征文比赛一等奖。
盼盼
常炜
听说二儿子强强要带未过门的儿媳妇秀秀回来，赵科科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但是，赵科科看看自己的家，却犯难了。
赵科科的家就在乔山脚下。一个普通农家小院，清一色的土坯房，就连邻家的界墙都是用黄土夯成的，由于常年烧炕，烟把房子四面的墙壁都熏成了黑色。屋棚除了几个露天洞透出光亮外，也全是漆黑一片。一个木桌，手不小心一碰，就摇晃得像个泼浪鼓……
日子过得如此恓惶，赵科科这个既当爸又当妈的男人，有一涝池的苦水。但他给谁也没有说过，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这是命啊！
妻子身体不好，当年，怀上二儿子强强的时候，他就说不要生了，可是，妻子执意要生。老大儿子是个憨憨，而且又聋又哑，她要给赵家留下一根好苗苗。结果，二儿子强强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丁，但妻子却因身体极度虚弱再加上病重，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强强也老大不小了，同龄的孩子一个个都结婚了，强强就像一个石男，不曾有一个女孩触碰过。老大憨憨，要想闻闻女人身上的味道，更是墙上挂门帘——没门！
天道酬勤。赵科科和两个儿子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在地里劳作，打个翻身仗，他就不相信，只要拼命干，这日子还能没个盼头。可是，天度镇巩村地处乔山的延伸带的旱塬上，别说用水浇地了，就是人畜吃水都成问题。结果，一料庄稼，春天还是绿茵茵一片，入夏连续几天的高温干旱，就一片片地枯死在地里了……
就这样的地理条件，有办法的男人都跑到城里给人家搬砖头提瓦刀盖楼房了，女人跑到城里给那些卧病在床的老人端屎端尿当保姆了。几年下来，村里留下的不是老的老，就是小的小。白天进村，十有八户都是铁将军把守大门。
赵科科何尝不想出去挣钱打工呢？但他走了，谁来料理他的家？谁能经管他那傻乎乎的聋哑大儿子？他心一横，守着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田地，靠着天过日子了。
现在，农村人都往城里跑，特别是女孩，从学校一出来，“呲溜”一转身就去了城里；要说回农村，九头牛累死也难以拉回来！农村男娃说媳妇，简直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打听到有个女娃，人家一张嘴动不动就彩礼十万八万的，这还不算要城里的“一动不动”（房子和车子）。
妈呀，这简直就是要人的命啊！赵科科连把自家院子的土坯房换成砖瓦房都不敢想，怎么还能满足人家这些条件呢？
强强因家穷初中辍学要出去打工，赵科科打心眼里欢喜。凭强强的聪明伶俐，一定能混出个眉眼儿来。这不，出去没几年，就要回来了，而且，还要带回一个漂亮的媳妇！
“娘的！”赵科科不由感叹道，这就是他对强强的从心里发出的赞语。
儿子有出息啦，老子也焕发了活力。赵科科拉上架子车直往后山的老崖下跑。强强说那里的崖土又细又白，最适宜粉刷他家的黑墙面……
赵科科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竟张口向铁公鸡木匠狗剩借来斧子和锯子，要把家里唯一的木桌铆紧。为了万无一失，他还在桌子下面支了个三脚腿……
让赵科科始料未及的是强强领回来的媳妇秀秀，不仅长得漂亮，还碘着个大肚子。当秀秀向他叫一声“爸”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强强说，媳妇就要临产了。本来，他想在外面生，但媳妇秀秀说自己还未过门呢，总得让她有个名分吧，于是，他们就决定回来生孩子，在孩子满月的时候，顺便补办个婚礼，也算是给秀秀一个交代。
强强和秀秀之前在外地的一个工厂打工，因为都是宝鸡老乡，就相互照应得多，一来两去，两人就产生了爱情。为了节省生活费和房费，他们就合租了房子，把灶也搭在了一起。年轻人容易冲动，一碰撞，一摩擦，就产生了爱情的火花。只要认定了对方，大有咬紧青山不放松的劲头。当他们的爱情酝酿出幸福的果实时，双双辞职回家要过小两口田园式的幸福生活。
秀秀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和笑语，这个家庭从此再也不寂寞了。赵科科带上大儿子憨憨早出晚归，精心耕作。强强陪着秀秀转遍了村里的沟沟坎坎，想着法儿叫秀秀高兴。人常说，怀孕的媳妇运动越多，顺产越快。秀秀能生个胖小子是赵家人的期盼和欢乐。
天随人愿，一个月后，秀秀顺利产下一个男婴，一家人皆大欢喜。赵科科看着“哇哇”叫的孙子，整日笑得嘴都合不拢。但好景不长，不到半个月，秀秀就闹着要回娘家。原因是赵家的饭菜不能满足她给孩子奶水吃，一整天除了面糊糊就是面条，很少见有油星的菜，更不用说鸡蛋、肉之类的东西了。赵科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秀秀没奶水，孙子整日哭，他能不心急火燎嘛？为了跟上营养，强强回来后把打工攒的钱都给秀秀买了营养品，谁知道，生下孩子后，又多了一张嘴，秀秀营养补给越来越多，那点钱经不起三两下折腾，刚过一月都花光了。赵科科为了让儿媳妇顺利生下胖孙子，把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也交给强强全给秀秀买了营养品。
孩子要吃奶，秀秀肚子饥。有一次，秀秀饿得直把头往大门口的电线杆子上碰。隔壁的赵二婶看见了，心疼地抱住秀秀好言相劝道：“娃呀，苦日子就苦过吧，我们都是这样过过来的，祖祖辈辈，谁也难以逃脱贫困的命啊……你就认命吧！”
谁知道，第二天，秀秀不见了。找遍屋里屋外，村里村外，就是不见秀秀的身影。后来，在简易的梳妆台下，他看见了秀秀留给他的纸条：
“强强：不是我狠心抛下你和孩子，是我实在无法忍受贫困的日子，你看看咱家，土房土墙不说，屋里透风漏雨不说，就是想安下心来，种好地都不行，人喝水都要去远处拉，地里的田禾就更不用说了！我和你的海盟山誓与现实相比显得太幼稚可笑……你照顾好咱们的孩子，我只能等来世盼望和你们过上好日子吧！你把咱们的儿子就叫盼盼吧。”
“盼盼！”强强把儿子抱在怀里，叫了一声，“哇”地放声痛哭起来……
赵科科把惊得“哇哇”哭的孙子抱在怀里，老泪纵横，不由向着苍天大问道：“老天爷啊，难道贫穷就有罪嘛？就不能娶媳妇、养孙子？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了……”
“狗不嫌家贫。”在关中，这是吊在人嘴上的一句最常见的话。秀秀比不上畜牲，居然因为家贫，就抛弃了自己心上的人和自己的亲生骨肉，走了！这一走，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强强的心上！强强几乎疯了，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疯疯癫癫了半月，也离家出走了。
一个憨憨儿子，一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孙子，一个还需要维系的家，全部担子压在了赵科科的肩上。他能走吗？不能！他一旦走了，他赵家在巩村的根就没了，他赵家就全垮了。巩村的黄土地掩埋了多少他赵家的先人，他能对得起赵家祖宗吗？他含辛茹苦，度日如年，艰难地维系着他们三代人的生活，他咬紧牙，暗下决心：既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孙子养大成人，把赵家这唯一的根保住！这样，就是饿死，他也有脸去见黄土下的列祖列宗了。
屋漏偏遭连阴雨。一旦遇上下雨天，赵科科的心就提在嗓子眼，屋外下大雨，屋内就下小雨。他除了不停地换着盆子接好几处屋漏的雨水外，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从屋顶上不断往下掉落的泥块。他真担心，一旦闭上眼，也许，房子就会塌陷，他永远就会睁不开眼。雨，有时偏和人作对，越是担心，越是下得没黑没明。恐惧无时不刻侵蚀着他的灵魂。因长期的饥饿和恐惧，他得病了，而且，还在不断加重。他感觉自己一日不如一日了。
“天上掉馅饼”、“叫花子半夜吃臊子面”这都是对人痴心妄想的说法。就在赵科科感到绝望的时候，村支书给他告诉了一个好消息，他以后可以从政府那里每月领到一笔低保救济金，而且，他们爷孙的看病钱，政府可以全额报销。除此以外，他们还可以享受一些生活、生产补贴。他的眼睛发绿了，拿着一踏踏崭新的钱，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穷在闹市无人问”，如今，他穷在远离县城的乔山脚下，居然还有人惦记着，他一下子有了精神。
2016年2月一天，县委书记和县长来赵科科家里了，对他家进行访贫问苦……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穷日子惊动了县老爷。他们不仅给村里派来了扶贫工作组，还当场指示，县、镇、村要不惜一切代价，借助政策，想法设法，把赵科科家的危房拆除，重新建设新房。这要花多少钱啊！赵科科想都没敢想，亲兄弟、亲姊妹也不会这样慷慨大方。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县上组织部领导带领镇上、村上以及帮扶的领导干部经常来，说不让他花一分钱，不操一点心，还让他住上新房子。他们指挥民工，有序地拆房、建房。
赵科科感觉，这世界变了，痛苦不再是穷人的专利，在这个社会，活着就有奇迹产生！
后来，赵科科从村上的宣传中知道了，中国农村大地上正在轰轰烈烈地掀起一股脱贫攻坚、奔小康的热潮。从这些扶贫干部身上，他看到了政府扶贫的决心和毅力，同时，他也看到了他们贫困户生活的希望。
赵科科终于住进了崭新的宽敞明亮的房子。他逢人边说：“我的儿子、我的媳妇放弃了我，但是，政府和干部没有放弃我，把我这个破破烂烂的家改造好了，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我一定要爱护身体，让孙子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当个好干部……”
瞧！赵科科从村北头哼着小调回来了。坐在树荫下纳凉的张大爷看见忙问道：“看你高兴的样子，协议是不是签了？”
“签了！为啥不签呢？咱们贫困户通过村上富乔种养专业合作社和海硕养殖公司签订的生猪托养协议，每年可以领到2700元，多好的事儿呀！这可是扶贫干部为让咱们穷人过上好日子，想的万全之策啊。”赵科科笑眯眯地答道。
“看把你美的，村上、组上硬化了道路，也给咱们建了水站，咱们吃水有了保障，以后，浇地也就不成问题……还说，建什么来着，哦，看我年龄大的，这记性……”
张大爷拍拍脑袋，终于想出来了，说：“建那个什么乡村美丽家园，还要建那个什么产业扶贫园……说不准，你那儿子和儿媳也要回来啦……”
“爷爷！”两人正说着，盼盼放学回来了，大声地喊着爷爷，赵科科“哎”地应了一声，高兴地对张大爷说：“我家盼盼都长大了，我们家盼望团圆的日子还会远吗？”
赵科科说完就笑了，张大爷笑了，盼盼也笑了。他们的笑声在巩村上空回荡着，交汇成了欢快的旋律……
（责任编辑：张辉）
第二届小说有奖大赛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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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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