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被雨淋湿的城（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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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湿的城》是老乡吴文庆创作的一部小说 。吴文庆：80后，河南罗山人，活在郑州。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山，下过田。 卖过早点，写过小说。《被雨淋湿的城》是其以郑州为背景创作的小说，讲述了从农村走出的大学毕业生，在城市求职、生存、婚恋的人生历程，有很多笔者的真实经历。
被 雨 淋 湿 的 城
文 / 吴文庆
41
转眼就到年底了。时间快得让人受不了。——再不想办法挣钱，这个年就没法过了。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害怕时间，一种是即将死去的人，另一种就是吴小阳这种等不及的人。这个时候，说时间就是金钱也是天大的扯淡。
他吴小阳的时间虽不多，但还是有的，可这时间却一分钱也换不来。
马朝发短信说，今年虽然不结婚，但已经把婚订了。这不结婚了，就想出来闯荡一下，但家里不同意。随后又问吴小阳工作怎样。
吴小阳想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只回了条，好好珍惜！有家销售二手房的公司让去，但很矛盾。
马朝说，去吧！再不去就该回家过年了。——看来，在马朝眼里，有钱没钱，都该回家过年。
吴小阳决定去上班了。这工作并非是他想干的，但他还必须得去。——他不敢挑了，再挑真要挑到过年了。
职业顾问。二手房。人家打电话找的吴小阳。
那是一家全国连锁的二手房销售公司，名字叫地域不动产销售公司。——后来吴小阳回忆说，地域不动产销售公司把他带进了地狱！
待遇是这样的，底薪800，外加0.2%的提成。表现优秀的话，还有奖金。
吴小阳很努力。——他不敢不努力，工作好坏与否事关吃饭。
培训一周。
这一周里，他总是第一个到，先当清洁工，把公司——严格来说是售楼部打扫一遍；然后复习一下。
——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生活，但这比高中生活更可怕，高中学不好，还能再上一年，就是回家也有口饭吃，而在这，学不好，没机会重学了，出去后连饭都吃不到。这就是学校与社会的区别。
5天培训结束后，吴小阳俨然是这行业的专家。说起来一套又一套的。
真正的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吴小阳有点儿兴奋，就像一个士兵马上要挺进战场，开始要发挥他保家卫国的作用一样。
2007年年底，我站起来了！吴小阳说。
随后，问题便来了，也就是说，客户没有来。
售楼部所在地段还算繁华，但就是没客户过来。这让吴小阳很泄气，彷佛上了战场的士兵，趴在地上瞄准半天，敌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一样。
经理开会了，说最近天冷，客户很少出来，但不能因客户不出来，我们就放假吧！客户不找我们，我们主动找他们。
于是，5个员工，开始到大街上散发传单。——有个问题吴小阳一直没搞明白，这几个人全是新来的，没有老员工。曾经有人问经理，老员工去哪了。经理说，调到其他部门了。
一人领一沓宣传单，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如：置业经理：吴小阳，联系电话：159****9656。
这下都成经理了。吴小阳对经理说，我们都是经理了，你那上面得写董事长才行。
经理脸一黑，说，好好干你的工作吧！
吴小阳不说话了，他这才知道，经理就是经理，可以经常不理人。并且，经理是指挥者和决策者，不是到大街上陪大家发传单的。
吴小阳他们第一次到街上发宣传单很失败。
早上，干冷干冷的，天像没亮似的。
吴小阳问同事到哪发。人家说当然是到人多的地方了。
吴小阳问哪人最多。人家说，你没长眼睛啊？哪人多都不知道。
吴小阳还想问点儿什么，但一看他这态度，什么都不敢问了。只跟在他后面走。
那家伙问，你到哪？
吴小阳说，我刚做这个工作，不知哪人最多，想先跟你学习学习。——语气极其真诚。
那家伙恼了，说，你见有学习发传单的吗？你要在这发，我就离你远点儿；我要在这发，你就别干扰我。万一我谈的客户拿了你的传单跑到售楼部，那这算谁的？
吴小阳这才明白那家伙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怕自己抢他的客户。
只好一个人向北，走了一个路口，但感觉还能看到那家伙，就又走了一个路口。最后浑身是汗，而手却冻得连传单都不想拿。
从公交上下来一群学生，吴小阳赶紧把脸扭开。——他总感觉那是他同学。他害怕他们认出他。
说白了，吴小阳是个要面子的人。他还不是很习惯这类话。
他妈的什么置业经理啊！吴小阳在心里抱怨。
吴小阳想起了大二时的五一假期，自己和几个同学也曾在一大超市门口发过传单，但那时感觉很好。
思来想去，他认为那是业余，并且还能挣点儿小钱花花，而现在让自己“专业”发单子，还真有点儿受不了。
难道我这辈子就靠发传单生活吗？吴小阳有些不甘心。
又想起刚才同事那态度，气从心中出。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工作我也能干好！拿起传单便捡些有模有样的人发开了。——发传单的都是“势利眼”，特别是他这种卖房的。
没办法，一般人买不起房，发了也是白搭。所以后来，在吴小阳最穷的时候，走在大街上，有人给他发“房单”时，他都会在心中感谢人家两句。
——毕竟，人家这是看得起他，认为他有一副买房的外表！他对生活的信心因此增加了不少。
还没发出几份，便看见过往的车辆的窗户上有水珠。
下雨了。
不一会儿，路面就湿了。——这季节，空气本来就潮，所以路面一直都是半湿半不湿的，现在稍微有点儿雨，路面看起来就湿漉漉的。
人们都集中在树下，站牌下。
人都集中在一起，发单子也容易了。——不必为了给某个人发份单子而追他几十米，搞得跟抓贼似的。很多时候，搞不好还被别人厌恶。
卖房的是吧？给我一份。人群中有人说。
吴小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索要传单的，赶紧递了一份过去。
又有人要了。
吴小阳又递一份过去。
后来有人主动从吴小阳手上拿了。厚厚一沓传单，一份不剩了。
这时，树叶开始滴水了。
雨变紧了，变密了。
路上的行人，顶着吴小阳的传单赶路。
吴小阳这才明白他们索要传单的目的。——房地产宣传单一般都8开大纸张，而且用的都是铜版纸，在这突如其来的天气里，适合做雨具。
吴小阳这才感觉到冷了。他同样没带雨伞之类的东西。并且，他手里连份单子都没有。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躲雨的人群，而100米开外，已经模糊不清。
除了冷，还是冷。
吴小阳只得裹紧衣服，但雨水已透过外套进到毛衣里了。
不行，得回去。吴小阳想。坐上公交车后，再望窗外，全湿了。
因此，吴小阳换了顿批。原因很简单，擅自离岗。
第二天，经理又规定，开始找房源。——这事以前说过，但都是说自己安排时间或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去找，没想到现在作为正式任务布置下来了。
房源，对二手房中介机构来说，至关重要。没有房源，就没有东西卖；没有东西卖，公司也没有必要开下去。——房源是他们的命根子。找房源最实在的办法就是敲门，挨家挨户问人家的房卖不。
——其他诸如网上报上的很多信息都不可靠，要么已卖给了别人，要么是虚假信息。挨家挨户最大的困难在于，屋里有人的，房子一般不卖；想卖房的，屋里一般都没有人。但那也得试试啊，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别人卖不卖呢？
吴小阳找了个离牧村较近的小区。敲第一个门，没人。第二个，就一个小孩在家。第三个，人家说，卖了这房我住你家啊？第四个，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门关上……一幢楼敲下来，有两家有意向。一家要带齐公司相关证件手续再来找他；另一家没人，听邻居说他准备卖房。
回到售楼部，大家在传一条让人兴奋的消息，一同事可能要做成一单。——那人就是对吴小阳很不客气的那家伙。
吴小阳也替他高兴。——吴小阳认为能做成是件好事。这与他对自己态度扯不上多大关系。做事和做人有时候是可以分开看的。
后来若不是公司出事，这单估计还真能做成，但偏偏公司出事了。
出事前，吴小阳有种预感。那几天，他特别的烦，但又不知为何。那种烦无方向的来，又无方向的去。让人心神不安，因为你根本搞不清是为何而烦。
直到圣诞节那天吴小阳看到王秋和李青青时，那种烦才消失，或者说那种烦已经沉淀。因为，痛苦来了。
这之后没几天，公司经理跑了。
当前，面对融资困难和政策收紧，中国的主型地产公司开始抛出拐点论，力求降价促销，争取迅速回笼资金开发囤积土地。
这样一来，带动周边房价下挫。另有专家说，开发商尤其是大开发商要维持现金流和开发计划，必须要保持销售速度，拐点是必然。
受此种影响，无论是对新房还是二手房，买家都站在窗口捂紧口袋，持币观望，非得拐到最低才肯进入楼市。
吴小阳所在的售楼部已一个多月没开张了。也就是说，“房价拐点论”早已在影响新州乃至全省的房价了。——经理外逃原因也出来了。
吴小阳这才知道，所谓全国连锁经营的公司，并不全是正儿八经的高信誉的公司。他这售楼部，只是个加盟店而已。
也就是说，只要你交给他们地域不动产销售公司一定的钱，你就可以挂他们的牌子倒腾房子。地域不动产销售公司的那些信誉效益、资产、排名、服务等在吴小阳他们这根本体现不到。
说句不好听的话，好多加盟店都是在欺世盗名。
事情过后，吴小阳反思，自己也犯了很大的错误。
首先，从外部因素来讲，去年曾荣膺“深圳地产十大风云人物” 二手房大亨蒋飞携上亿资产潜逃，已预示着这个行业的危机了，而吴小阳他们还在为自己找了份工作乐得屁颠屁颠的。
其次，从内部矛盾，本公司所有老员工一个不剩，肯定是干不下去了，而吴小阳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学生还挤破头往里钻。
不过话说回来，有些事也怨不得吴小阳他们。刚开始找工作，往往都是这样：关注着企业忽视了行业；学习着微观，遗忘了宏观。
还有，总以为竞争最激烈的岗位都是好位子，进了那样的单位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其实不是那回事。
人穷志短啊！为了吃饭，像乱投医的病人一样，什么事都想去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种现象在刚刚毕业的学生当中很常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