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风也不爱花的乃万 | 一周热点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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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里,巫师们会使用一种极其危险的黑魔法咒语,它能够在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瞬间置人于死地。在三大不可饶恕咒中,这种魔法的死亡率几乎是一击即中。念此咒者,必须要凶狠地、大声地喊出咒语,就像是要召唤死神降临、让路西法抖落满身灰烬显形一样:

“阿瓦达索命!”

就算是法力高强的魔法师,也只有极少数能够完美运用此咒。毕竟生死之事,何以能够让一根魔杖、一条咒语肆意处决,即便是在J.K.罗琳的魔法世界里,人类的消失也必须表现出慎重而又庄严的神态。

魔法世界是J.K.罗琳的想象,真实空间里没有可怕的伏地魔和被选中的哈利波特,更没有挥一挥手杖、骑一根扫帚就能够翻云覆雨的魔法。就算我们都是被消除记忆的麻瓜,但总归,像阿瓦达索命这样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夺人性命之事还是闻所未闻。

不对…

这个咒语,是存在的。

我缓慢地举起那部正在持续运作的手机,10cmx8cm的长方形屏幕中正不断闪烁、跳动着各种文字和图片。它们密密麻麻地铺满藏在电子显示器背后纵横交错的移动网络中,此起彼伏的声音正在时而大声疾呼,时而窃窃私语着什么。这些看似毫无重量的话语从每个网状节点中蒸腾而起,没有人觉得这会导致一场可怖的灾难。

魔法棒的顶端闪着光亮,对准了站在昏暗人群中央痛哭流涕的个体。于是,那些所有曾经被写下的文字从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再次汇聚。

伏地魔念出了那句咒语:

阿瓦达索命。

· TuTouSuo ·

网络总是有「杀人」的办法。我不是说「杀」死现实里活生生存在的个体,让他血肉模糊或身体僵硬。我想的是,那些存在于网络之中的形象与符号。人类会在这样的网络中变得扁平而失去立体感,变成某一种简单的「人设」或是「主题」。甚至是当这个符号与某些负面情绪联系在一起时,这样扁平的个体性就会更加明显。一叶障目的情况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少见。

而「杀死」一个这样的个体,是不需要思考和怜悯的。

比如去年被舆论认定为诱奸的罗冠军、被直指「卖国贼」的方方、被唾弃欺骗公众的苟晶,比如今年说自己已经不喜欢鲜花和阳光的乃万、比如喊别人过来吃x的Gai哥。

互联网特别有意思的点在于,它会永远给到你一些奇怪的惊喜,比如前两天刚参加完令人快乐而愉悦的音乐节,后两天就成为众人嗤之以鼻的对象;比如这两年刚靠爱国腰板儿硬起、爱老婆人设立起,转眼就被扒光了衣服在众人面前被凝视、被斥责。

人类正在面临时刻存在的被「杀掉」的危险。

乌里奇·贝克提出风险社会的概念,将人类面临的生存威胁定义为是由社会自身所造就的风险,例如大量的自然资源开采造成的地球环境恶化和疾病变异等。顺着这样的逻辑思路,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占据绝对主导性地位的网络媒介也正在让人类身陷囹圄而难以自救:

网络让数字记忆永不磨灭,同时也促使个人失去对数据隐私的控制,让人生里的「改过自新」成为一纸空谈;移动通讯设备不仅连接了众人,而且消灭了现实中的自由活动,生命中的一切都被「滴滴」的提示音所占据;赛博世界允许个人塑造起属于自我的形象,却让这种形象时刻面临着被围观、被质疑的风险;你试图脱离互联网,殊不知它已成为你的一部分。

我们正在面临时刻会被念着阿瓦达索命咒语的魔法师消灭的时代。

这周,太多人在谈乃万,聊她在音乐节上说的那一番话是怎样让男女面临对立;聊她与患癌的网友之间可能本是好意,最后却变得纷繁复杂的关系;聊她在网易云音乐上发的那段被众人吐槽「矫情」和「土气」的话;聊她被认为的「没文化而不自知」;聊所有关于乃万的、乃万朋友的故事。

当然,与乃万的名字相互交织盘踞在热搜榜之上的还有《青春有你3》打投倒奶事件、Gai爷16年私信粉丝疑似骚扰的行为、三亚红衣女子跳楼事件等等。

《南方周末》曾经发布过一篇名为《关注就是力量,围观改变中国》的评论文章,里面谈到:

“过去我们最多只能耳语,只能牢骚。而今天一个公共舆论场早已经在中国着陆,汇聚着巨量的民间意见,整合着巨量的民间智力资源,实际上是一个可以让亿万人同时围观、让亿万人同时参与、让亿万人默默做出判断和选择的空间,即一个可以让良知默默地、和平地、渐进地起作用的空间。”

现在看来,这段话讲的正是比当时更加有过之无不及的社交媒体舆论场。大事小事天下事,事事发生,事事讨论。公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当下社会痛点、矛盾以及公共利益相关的话题。

他们关注不合理的资本营销方式,关注女性安全和男女平等,关注公众人物的社会越轨行为,关注离奇怪诞的新闻。

但不是所有的关注、所有的声援都是令人愉悦的。

当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今天被围观的乃万时,人类就会陷入未解的麦田怪圈中——一方面在网络中展示自己、表达自己,另一方面时刻警惕着说出的每一句话,紧绷起每一根神经。

到这里为止,这篇文章并不意指评判乃万的对与错。如果进入到事件本身,无数的观点就会涌现。没有人是造物主——包括我,自然无法绝对判断是非对错。因此,这样简短的讨论仅仅是希望借由这个星期发生的事情,再次反思一遍网络舆论空间的问题。

要知道,每个人都可能被围观,即使这种围观出发点是好的,最后的结果,也未必都能令人满意。


Always being Watched.

I mean,Everyone.


· TuTouSuo ·

  你不爱花、不爱风、也不爱太阳了  

  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2021年5月6日。最浪漫的那场音乐节成了我一辈子的噩梦。我不喜欢风了,不喜欢鲜花了,也不喜欢太阳了。看来看去各种地方也只有歌里能待一会儿了。今天8号。”

乃万发在网易云音乐的动态或许会在很多年后成为她再也不想回忆起的「伤痛文学」。但可以理解,这样的文字确实容易在人类悲伤漫溢的情况下以一种极为自怜的方式出现。我写过,相信绝大部分的人都写过。

之前我和大家聊共情,说的是人类感同身受的能力并非仅仅是社会化过程中对于群体融入和归属的要求,更是直接地与我们头脑中所存在的两套共情系统有关:

“以色列海法大学在一项研究中发现,人类的大脑中拥有两套不同的共情系统,分别是情绪模仿系统(emotional contagion system)和换位思考系统(cognitive perspective-taking system)。其中,情绪模仿系统,尤其是镜像神经元负责感知他人的动作、面部表情、语言以激发个人既往的体验,以此促使个人被他人情绪所感染,获得类似的情感体会;而换位思考系统则更会为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后天的学习能力所影响,是否能够主动地感知他人的情绪,是这个系统产生作用的重要因素。”

因此,当面对他人正在遭遇的苦难、正在经历的痛苦时,人类会感觉到伤心、难过。即使作为旁观者,我们也能够体会到愉悦与悲伤。这是作为社会群体的一员,作为高级情感动物的人类所具有的特性。

而疑惑的核心出现了,为什么舆论不会对看起来如此煎熬的乃万施以同情?反之更加激烈地反抗她的情绪、嘲笑她的悲伤?

就传播的过程而言,没有什么传播符号是不用建立在传播情境之上的。传播情境代表着在符号生成和表达时其所处的历史空间,里面包括了传播者的传播动机与原因,传播者所处的情绪氛围。并且,传播情境还需要由肢体动作、表情管理、语音语调等非语言符号作出加工,由此构建起比较完整的意义空间,供接收者去理解。

共情本身也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以此才能“搭建起自己同他人之间的情感体验以及与他人幸福感的普遍联系, 是助人行为的源泉”。

在乃万的「网抑云」里,她的传播情境,她所面临的压力和矛盾纠结是没有办法完全地通过几行文字进行展示的。观众感觉不到这些符号背后的意义内涵,自然无法从干瘪瘪的二维媒介中捕捉到一丁半点的共情感。

但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如果让镜头倒放,时间回到她所说的美好的「5月6号」,当乃万说出“男生,也有很多梦想,想做球员想做 游戏玩家。但是18岁以后,他们的梦想成了买车买房。我觉得,我们要给心爱的男孩子一些理解和宽容,所有男生也要,大胆地追寻你们的梦想。”之时,她就触碰到了社会上那根最为敏感和脆弱的神经:性别平等。

众人群起而攻之,认为她将男性的社会禁锢简单化为了女性对于男性的要求和压制,变成了倡导男性自由发展而女性则需给出一些喘息空间的呼吁。

从这时候开始,嫌弃她发言的众人便以不想再与之有所共情。

研究受众和媒介权力的斯图亚特·霍尔以「编码解码」理论解释受众在理解信息传播内容是的自主性。受众并非是魔弹论里完全被动的主体,他们会通过三种不同的方式对传播者所发出的内容作出自己的解释。

「主导-霸权立场」意味着受众完全接受传播者所带有的传播意图和倾向;「协商式立场」是受众与传播者的之间的包容与控制并存;「对抗式立场」让受众全然推翻传播者对于符号的定义,拒绝与之发生联系,甚至解读出其他的不属于传播者设想范围的内容。

对于乃万来说,她的一系列行为,让公众无法理会她对花、对风、对太阳的悲戚愤懑,更无法与之一同感受花的枯萎、风的萧索、太阳的陨落。

在对抗式解读中,留给她的,只有潦草的几句话:

土。

矫情。

青春伤痛文学。

· TuTouSuo ·

  有时候可能不是人设  

  只是人类并非扁平得一览无余  

那个唱着「今天的我已经打烊,不想再欢迎光临你的假象」的乃万人设崩了。那个嘴里喊着「我的乖乖最好喽」的Gai爷人设也崩了。

他们一个崩的是「独立酷拽女性」的人设,一个崩的是「社会拽爷爱娇妻」的人设。虽然人设不同,但他俩有个相似点——都挺拽的Rapper。

在传播理论里有一个比较简单的概念叫做「角色丛」。意思是说“每个个体都会拥有多个身份,这是社会赋予个体的…在社会生活的不同场景下,人们必须不断地变换自己的角色,以适应这些场景的特殊要求。”把这句话说得直白普世一点,就是个体都有很多面具和身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如此。

人设本身也仅仅是某个个体诸多角色中的一种,但并不代表他/她不会拥有其他的身份和个性特征。

这篇文章的开头我就说过,互联网的本事就是能够把好人变得极其好,坏人变得极其坏。仿佛所有的立体化的性格、人物都被碾轧为一个二维的平面,而他/她展示出来的人设就无限地将这个平面拓展、拉扯,以至于让其成为标签、定义、刻板印象。

如果非要形容当前网络舆论对于当事人人设的看法,那韩剧《汉谟拉比小姐》里的这句台词或许会再适合不过:

“我们都相信他人是单纯的坏人,自己是复杂的好人。”

我无意为任何人辩护什么、澄清什么。只是在频频崩塌的人设面前,望着电子屏中哄笑的人群、看戏吃瓜的围观,总感觉有一些事情被我们忽略了。

有可能他们的人设并没有塌,而是公众还不习惯接受一个立体的三维空间中 的个体,接受他们在光鲜亮丽背后的愚笨、错误、无知和些许的自以为是,接受他们犯过错、扯过谎的事实。

当我们需要从二维扁平化的认知中进入到三维立体的空间时,自然会对这样的变化作出一些判断和定义:

我就说,他/她的人设迟早会崩。


❤️

对了,今天是母亲节

希望我们的妈妈能永远幸福健康快乐

- 晚 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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