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妻妹“不伦恋”,他写出最伤情的一首词,不输纳兰容若
爱,是什么?
但丁说:“(爱)比烈火炽热,比闪电耀眼,比时间漫长。对你的爱犹如人间浩劫,我会把你的尸首高挂在世界最后毁灭的地方。”
杜拉斯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张爱玲说:“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种对爱的理解。
只要灵魂不死,对爱的追寻与渴求,终将伴随人的一生一世。
而在清代词人朱彝尊那里,爱是克制,是容忍,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桂殿秋》
朱彝尊是清代词坛大家,开创了“浙西词派”,与纳兰容若、陈维崧并称“清词三大家”。
只是到如今,纳兰容若已然家喻户晓,朱彝尊却少有人知。
在他的众多词作里,这首《桂殿秋》是最动人的一首作品。
《桂殿秋》大约写于词人人生的暮年,记录的却是年少时与妻妹相恋的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情事。
明崇祯二年(1629),朱彝尊生于秀水朱氏家族。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
17岁时,朱彝尊因为家穷,无力聘娶,入赘到了冯家,做了上门女婿,妻子是时年15岁的冯福贞。
彼时,妻妹冯寿常还未及笄,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因为颇通文墨,朱彝尊闲暇时常会教冯寿常读书、习字、作诗。
齐心藕意,下九同嬉戏。
两翅蝉云梳未起,一十二三年纪。
春愁不上眉山,日长慵倚雕阑。
走近蔷薇架底,生擒蝴蝶花间。
——朱彝尊《清平乐》
她是娇憨美丽的,花下捕蝶,一派天真。
朱彝尊像对待妹妹一般,热爱她的烂漫,怜惜她的天真,羡慕她的无忧无虑。
时光就这样一天天流水般过去,冯寿常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朱彝尊有时望着她的身影,会有不自觉的恍惚。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19岁时,冯寿常也到了凤冠霞帔、嫁为人妇的时候了。
朱彝尊作为姐夫,只是衷心地为她祈愿,嫁得良人。
然而5年以后,冯寿常却又回到了娘家来住。
也许是丈夫待她不好,也许是在夫家不如意,她没说,朱彝尊也便不去问。
只是,彼此情感的萌芽,也便从这个时候种下了。
可是,这也是一颗注定夭亡的萌芽,开不出花,结不出果来。
中国自古以来,“伦常”二字,重于泰山。
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师徒......爱情在它们面前,总要败下阵来。
杨过可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了师父小龙女为妻,可是现实并不如武侠小说一般,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定要求个开怀恣意。
现实远比小说残酷,少了些洒脱浪漫,多了些身不由己。
两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冲破世间伦理的束缚,也不愿去伤害彼此都珍视的亲人、爱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都不愿把对方置于难堪的境地。
清康熙六年,朱彝尊39岁,编成自己的第一部词集,取名《静志居琴趣》。
也大约是在此年,冯寿常忧郁成疾,香消玉殒,年仅33岁。
而这本词集所引发的轩然大波,则绵延至今。
因着“静志”二字,原是冯寿常的小字。
全书共录了八十三首爱情词,后来又添了一首长达二百韵的风怀诗。
有人说,《风怀二百韵》所写的正是朱彝尊与妻妹冯寿常的情事,而整本《静志居琴趣》,都是对《风怀二百韵》的注脚。
在这首近两千字的长诗里,朱彝尊细细描摹了与冯寿常的点点滴滴,从相见、相知、相恋,到别后的相思、寸断的肝肠、天人永隔的怆痛与凄清。
这是一场有悖封建纲常伦理的爱情,注定为世俗不容。
他们说他违逆伦常,骂他有伤风化。
而和冯寿常的这段情事,也从此成为了朱彝尊一生中最被人诟病的污点。
后来的朱彝尊官运亨通,著述丰厚,原本有可能在死后入祀孔庙,享后人供奉。
但前提是,他必须删去诗集中的《风怀二百韵》。
一个配享文庙的人,人格上必须洁白无瑕,怎可有这样一段不伦的情事?
但朱彝尊拒绝了。
他说:“宁不食两庑特豚,不删《风怀二百韵》。”
意思是,我宁可不入祀孔庙,也绝不会删去这首诗。
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第二次,哪怕世人都骂我,天地不容我,我也要把你的音容笑貌用文字牢牢镌刻下来,再不忘记。
在了解了背后的故事后,我们再来重新看这首词,也许会有更深的体味。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
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
——《桂殿秋》
与其说,这是一首记游词,不如说它营造出的是一种朦胧的意境。
往事般般,回忆的水流托载起小船,沿江而去。
秋风飒飒,秋雨淅淅,远山迷蒙。
你我好似都坐在船中,你遥望着越山,我却在“遥望”着你。
明明我俩相隔咫尺,却好似中间悬着万水千山。
恍惚间,你的眉目如此生动。
夜色深了,我俩都静默无声,听着秋雨。
虽共眠一舸,却各自拥着薄被,各自寒冷。
整首词,无一言诉情,却又好像字字都在写情。
笔触轻灵,情思悱恻,意境凄美。
多少复杂难言的情绪,词人想要克制,却终于还是在一“共”一“各”里悄悄流露出。
纵使我俩“共眠一舸”,却也只能“各自寒”。
相爱而不能爱的无奈与悲痛,想触碰又收回手的克制与忍耐,让人止不住地动容。
也因此,清末民初时的词学家况周颐,将朱彝尊的这首《桂殿秋》,评为“国朝之冠”。
想起美国作家塞林格写在小说里的一句话: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世间有多少爱情,能恰逢其时?
在恰好的时间,于恰好的地点,爱上一个恰好的人。
太少了。
更多的,是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惊艳的开头后,往往是戛然而止的收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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