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两段婚姻，一个爱的热烈，万众瞩目，一个爱的低调，细水长流，抵住了漫长岁月。她是湖南长沙书香门第走出来的“辣妹子”，是《渔光曲》中坚强乐观的“徐小猫”，是纸醉金迷大上海风情万种的“野玫瑰”。她就是与胡蝶、周璇、阮玲玉同时代的电影人——王人美。1914年，在湖南长沙，王正枢正焦急等待，一声啼哭，一个女婴呱呱落地，取名“王庶熙”，也就是后来风靡上海的电影人“王人美”。王家是书香门第，父亲王正枢是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的数学教员，在诗词歌赋、书画医道方面也颇有研究，在湖南本地颇具盛名。她上有七个哥哥姐姐，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受到格外的宠爱，再加上父亲博学多才、母亲贤良淑德，在充满温情的家庭中长大，也形成了她自信大方、开朗活泼、热辣奔放的性格底色。小小的王人美，过早的感受到生死离别、天人永隔的生命无常，也过早的从家的温情中抽离到社会洪流之中。13岁那年，刚刚考入省立第一女子师范的王人美，不得不中断学业，随着兄长来到了上海。黎锦辉是“黎氏八骏”之一，是中国流行音乐的奠基人，他成立了“明月歌舞社”，力邀她加入，并将“王庶熙”改为“王人美”。“王人美”——将名字列入了王家的“人”字辈，也破了女性不入家族辈分的旧习。那年，她笑靥如花，野性不羁，开始了在大上海的闯荡之路。她一路跌跌撞撞，成长为明月歌舞社的“四大天王”之一，并最终走向更高的影坛。王人美，十七岁那年，怦然心动，在电影中邂逅了第一段爱情。1932年，上海《电声》报举行了“电影皇帝”的评选活动。金焰以第一名的成绩赢得了“电影皇帝”的称号。那时的他，二十岁，声名鹊起、名利双收，叱咤影坛，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那时的她，十七岁，花样年华、热情开朗、娇艳美丽，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应公司要求，两人共同出演了《野玫瑰》，拍剧的朝夕相处，让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那时，他们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是众人艳羡的金童玉女，戏里戏外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王人美的二哥，对两人的结合坚决反对，因为金焰并非中国人，而是高丽人。二哥在《电声周刊》上发表声明，坚决反对妹妹嫁给金焰。而王人美也在《电声周刊》上发表声明，表达自己一定要嫁的决心。1934年，在公司除旧迎新的年会上，两人低调结婚。没有阔绰的排场、没有梦幻的婚纱，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两人从口袋掏出小红牌挂在纽扣上，在众朋友的面前，宣布结为夫妇。他满脸宠溺，她低眉浅笑。她爱的深沉而决绝，纵然没有亲人的祝福，她毅然嫁与他。“此心安处是吾乡”，于她而言，她在、金焰也在的地方，就是家。幸福让婚后的生活变得更加鲜活，却抵不住现实的压力。当时《渔光曲》还在艰难地拍摄中，王人美没有因为解除了合同而离开剧组，而是坚持零片酬把《渔光曲》拍完。《渔光曲》中的“小猫”一生漂泊，却自立坚强，在王人美的演绎下，清新自然，深入人心。一夜之间，王人美成了上海滩家喻户晓的明星，也让她获得了“小野猫”的昵称。王人美在事业和家庭中，最终选择了家庭，她快乐的做起了丈夫背后的幸福小女人。接戏拍片，都会由金焰提前替她做好筛选，平日没戏拍的时候，她会在家一心操持家务。家庭的幸福，让王人美甘愿将电影事业放在一边，曾经的“小野猫”变成了一只“家猫”。没想到时代的动荡将平静的幸福生活打乱。1937年，夫妻两人逃离上海，开始了长达8年的背井离乡生活。背井离乡，又分居两地，曾经甜蜜美好的爱情，终难以抵抗现实的艰辛，感情的裂痕悄然滋生。随着大鹏剧社的解散，王人美在颠沛流离中改变了自己的事业理想，最终考入美军总部物资供应处，成为一名英文打字员。与她而言，她找到了让自己踏实心安的生活方式，并因工作努力而得到提升嘉奖。与他而言，她的工作让他面上无光，伤害了他作为丈夫和男人的自尊心。1945年，金焰正式提出离婚，王人美平静的签署了离婚协议。面对金焰的离开，纵然心中有多少不舍，王人美从未开口挽留过。既然缘分已尽，终究不愿再强求，不如好聚好散，重新上路，从此江湖陌路，各自安好。离婚后的王人美，开始了一个人的漫漫人生路，这一过，就是十年。王人美仍在上海拍片，1953年调任北京电影制片厂演员，出演了一些角色。后来，在朋友的撮合下，王人美认识了画家叶浅予，开始了第二段感情生活。叶浅予，是著名的漫画家，他的舞画、漫画、速写，被誉为“画坛三绝”。他生性活泼，开朗豁达，而又随心欲不逾矩。其实两人早已有过接触，30年代王人美在上海当歌舞演员时，两人曾在画家丁聪家里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再无交集。人生已过半，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激情浪漫，有的是相互扶持、包容与安慰。经过几个月的交往，两人最终决定走到一起，共度余生。没有经过前期足够的了解和磨合，婚后的生活在琐碎中磕磕绊绊。从事漫画创作的叶浅予，幽默风趣、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而王人美经过半生的漂泊和50年代初的文艺整风，变得小心谨慎、稳妥周到。还有世界观、人生观、生活习惯、个人爱好等方面的差异，导致两人在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磕磕绊绊、矛盾频发。在王人美的回忆录里，曾经这样写道：“叶浅予是个好画家，却不是个好丈夫。他除了懂画，别的什么都不懂……有好多好多让我恼火的事……叶浅予是个过于沉浸在事业里的人，当这种人的妻子，真不容易！”漫长的岁月，最终磨平了生活的隔阂。两人在磕磕碰碰中尽量彼此包容和扶持，携手走过了三十多个春秋。1987年，王人美因摔跤引发脑溢血，安静的睡去，永远的离开了。1991年，叶浅予在老家桐庐，指着山边的一块地，说死后要跟王人美合葬在此。相濡以沫三十载，虽没有轰轰烈烈、如胶似漆，但在磕磕绊绊中包容扶持、在平淡朴实中更别有一番温情。一世人，两段情。一段轰轰烈烈、万众瞩目；一段低调平淡、细水长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上世纪的十里洋场里，多的是这样风华绝代、冠绝一时的风流人物。当繁华落尽、洗尽铅华，她们仍有能力让岁月温柔以待，给自己一个芳菲的春天。
作者：许子非子。汤小小影评书评人物稿班2期学员。不会画画的写作人不是好HR，85后职场辣妈，一手带娃，一手写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