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美探微》自序
《艺术美探微》郑喜林著,由文汇出版社出版。
艺术与美二者从本质上来说是相互关联的。在现实生活中,“美是到处都有的”。艺术作品是美的,而美又是艺术的核心及终级目标。艺术美集中地显示了美的特征,具有现实美所无法替代的特殊的审美价值。审美意识的物质形态化就是艺术,任何艺术都是审美判断的结果,都是美的创造。艺术美,艺术美感,艺术美的欣赏和艺术美的创造三大板块是本书“探微”之所在,它有别于“艺术概论”或“文学概论”。从创作主体与审美主体两个侧面进行“探微”,也有其独到之处。
既曰“探”,只不过作一点摸索的工作而已,还说不上是创造性的学术研究。恩格斯写《自然辩证法》,先写论文札记、论文片断、论文摘要等等。这种作法也适用于艺术美的“探微”。
因此,我打算先从点点滴滴的探讨做起。
摄取的是:天空里的一抹彩霞、一颗流星、一缕月光;
拾到的是:海滩上的一粒圆砂、一只贝壳、一枚石子……
折下的是:园林中的一节青枝、一片绿叶、一朵小花……
成如容易却艰辛。探的虽是艺术美的零边碎角,却也并非不费一点力气。如果像从树枝上拿下梨子,那就不是探而是摘了。摘是顺手取物,而探却要从一大堆岩芯中淘取一点油砂。倘若找油者不具备识别岩芯油砂的锐敏眼光和三老四严的精神以及熟练的技巧,那么,即使长期蹲在油井边,也还不能找到大油田。
同时,在探的过程中,有探对的,也有探错的,更有对、错渗杂的,甚至还有稚气得令入捧腹的。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呢?实不瞒你:那不过是江湖骗子的花言巧语罢了。而瑕瑜互见,却是实情。不妨随便翻翻,也许会扩大几寸视野,增添几分兴味,不致空手而回。这便是小中见大,微观里面有宏观。
既曰“微”,那观察就要入微,十分认真,“见微知著”、“绪微而思清”。白石老人曾为之作画的杜诗名句:“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只能是出现在春天细雨微风之际的情景,倘是滂沱狂飙呢,鱼儿不会出露,燕子岂得斜飞。宋代王籍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原也不坏,但上下句犯了重复一个意思的毛病,王安石集古人句换为“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就更臻完美了。风定,是静的境界,而残花犹自坠落,于静中见动;鸟鸣,是动的喧声,而深山愈显清幽,以动态托静。这不仅观察、体会入微,还颇有点辩证的意眯。据说欧阻修曾得到一幅古画,画的一丛牡丹,牡丹下一个猫儿。看来看去,还没发现妙在何处,他的一个朋友看了以后说,这画的是正午牡丹。何以见得呢?你看那牡丹,花瓣松散,色泽干燥,日中时的花便是如此;再看猫儿的眼球,细成一线,恰又是正午时分猫儿的眼睛方能若是。虽属画的故事,也正说明只有画家的观察细微到一丝不苟,才得以在生活中捕获住、和画面上再现出“这一个”——正午的牡丹和猫儿。鲁迅先生说过,“作画的人,是熟悉他所画的东西的,一个萝,一只鸡,在他的记忆里并不含糊,画起来当然就切实。”这记忆里并不“含糊”和“切实”,其基础就是对生活的熟悉,对事物的深入观察。小品尚且这样,创作有深厚内容的钷制,要求当然更高更严了。所以,鲁迅在另一次又谈到,“若作者的社会阅历不深,观察不够,那也是无法创造出伟大的艺术品来的。……故对于任何事物,必须要观察准确、透彻,才好下笔。
日常生活中有许多现象、事物,人们是习见的,可并不以为有什么而根本未予注意,更不说特别注意了。但作为一个热爱执着生活,而又善于冷静分析生活的艺术家,以他独具的犀利的眼睛,却“能从惯见的平凡事物中见出引人入胜的一个侧面”(歌德)。经过抉择,提炼,用艺术的笔触倾吐或描绘出来,言情,则惊心荡魄;状物,则极象穷形,成为带有普遍性和诗意的东西,达到比真实还要真实的程度,人人见了都会脱口赞美说:真是神啦!这艺术家的与众不同,就在于随时留心观察,能不为纷繁眩惑,把握得住事物的特征、本质;懂得有所取必有所舎。舍之前,总要先取,才有得舍;“取”与“舍”虽是反义,却也是一物的两面。
郑喜林 二零一一年三月于丘山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