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着的文化圣洁之地——探寻松坡图书馆旧址记

人的一生中,可能有不少念头,虽然并不重要,可有可无,但常会因为一些机缘被重新勾起,引发探寻的趣味。就像被尘封的陈坛老酒,一旦时机成熟,封口一开,自然发出浓郁的酒香,引来绝美的享受。我想要探寻东坡图书馆旧址的兴趣,便经历了数年的时光。
假山掩映的快雪堂(松坡图书馆院内)
松坡图书馆是以蔡锷(字松坡)的字命名的。1915年,蔡锷发起护国军讨伐已经称帝的袁世凯,以百病之身,奋勇向前,为中国人争人格,推动了中国的进步。然而,次年的11月8日,蔡锷便因病去世,引发世人不尽的哀悼。蔡锷的老师梁启超十分悲痛,写《挽松坡联》哀悼:“知所恶有甚于死者,非夫人之恸而谁为。”除参加公祭外,梁启超还率仲弟仲策等私祭之,祭文中无限伤感:“血随泪尽,魂共岁徂,吾松坡乎!吾松坡乎!汝何忍自洁而不我俱。”为了让世人永远记住蔡锷,梁启超特地发起倡办松坡图书馆,并使其成为民国一段时期的文化重镇,留下了很多文人学者的足迹。
蔡锷将军
第一次知道松坡图书馆,是多年前读金克木先生的文章。金克木18岁时来到北京,本来怀揣着上大学的梦想,但事不如愿,只好到处寻找图书馆,到这些免费的“自费大学”中自己读书。有一次,他便来到了松坡图书馆,有了这样的经历:“一处是北海公园内的松坡图书馆,是几年蔡松坡(锷)的。他(指金克木本人)为此游了一次北海公园。这个图书馆设在僻静的小山中间,门口有个不大的匾。全是西文书,摆在那里任人取阅。陈设很精致。有一张蔡松坡的放大像。看不到有管理人员,无人把门。看书的人没有几个,都是中年或老年;从服装上看,全是上流人士。穿蓝布长衫的学生装束的只他一人,却并没有人对他注意,更没有人来监视他或竟赶他出去。因此他觉得自己更应该有读书人的风度和气概,不能被人瞧不起。这里根本不要入门证。门是敞开着的。书又许多大部头的,新旧全有。除陈设的以外,大概还有书库,那就要找管理的人借阅,要办手续了。”(金克木:《游学生涯》)
金克木这些文字勾起了我自己的一些记忆。我是1995年到北京当北漂的,也是很想去图书馆读书,但当时办理北京图书馆借阅证似乎还需要类似中级职称等证件,我因此被挡在了门外,只能到小一点的海淀图书馆借书看。即便如此,当我在小小的阅览室坐下来读书时,心里已是非常满足。当时对图书馆的那种虔诚真是无法形容。所以当我了解到金克木能到那样好的松坡图书馆读书,而且图书馆就在风景如画的北海公园,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松坡图书馆由此也印入我的脑海。
有一次游览北海公园时,便想试着寻找松坡图书馆的旧址。记得当时有这个念头时,我正在北海南岸的琼岛景区。因为脑海中只有松坡图书馆这几个字,其它任何线索都没有了。如此随意,自然没有任何收获。问工作人员,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都知道这儿以前是皇家园林,哪还知道有什么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呢?!
北海公园
此后,松坡图书馆几个字总是淡淡地留在了我的脑海,而且隔几年还会重温几次。在我撰写《低学历的五大师》中的金克木时,松坡图书馆自然是要被提到的。
当我撰写《为了美好的中国》中的蔡锷事迹时,松坡图书馆又一次被提到。
当我2011年编辑关永礼先生的《京城文脉》时,其中的一篇文章《国家图书馆的百年历程》中又见到了松坡图书馆五个字,并且知道:新中国成立后,北平图书馆迎来新生。1950年3月6日更名为国立北京图书馆。1951年更名北京图书馆。为纪念讨袁护国的爱国将领蔡锷而开设的两座松坡图书馆(北海公园快雪堂第一馆、西单石虎胡同第二馆)也并入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就是现在国家图书馆的前身。原来,松坡图书馆还有这样的贡献。
一次又一次,松坡图书馆似乎在我的脑海中很清晰了,但可惜的是,我仍然不知道它究竟在北海公园的哪个具体方位。虽然偶然间也滑过再去寻找的念头,但总是很快被其他的杂事牵扯开来……
真正有了再次寻找松坡图书馆旧址的浓厚兴趣,是在2015年12月20日。当我翻阅《陈寅恪先生年谱长编》时,松坡图书馆又一次印入我的眼帘。其中引用陈封雄《陈寅恪曾任蔡松坡秘书》中的这些文字:“我入中学后,有一次随寅恪叔去游北海公园,走到九龙壁附近的松坡图书馆,我问他'松坡’是人名还是地名。他于是给我讲了蔡松坡的故事。他说蔡松坡为了逃脱袁世凯的监视,在戏院的包厢里坐了不久就留下衣帽以蒙蔽监视者,溜出戏院直奔前门火车站去了天津。过了许多年我才知道寅恪叔二十六岁时曾在蔡松坡手下任过几个月的秘书。”当我读到这些文字后,我就想着在这个现在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地方,曾经留下多少文化人的足迹、留下多少文化人的美好记忆,它是值得我花时间去认真探寻的。
当晚我就给关永礼先生打电话,请教关于东坡图书馆的情况。正好,他新写了一篇《梁启超与松坡图书馆》的文章,第二天他便给我发了过来。在这篇文章中,松坡图书馆的形成、变迁以及确切地址已相当清晰了:
蔡锷因护国之役名扬天下,惜其英年早逝,梁启超“谋所以永其念者,则有松坡图书馆之议”。12月6日,梁启超通电全国,称“蔡公松坡,功在社稷,民不能忘,沪上同仁,议设一纪念图书馆,即在馆中奉祠铸像,庶可以范后人而垂不朽”,倡议得到社会各界积极响应。为顺利推行,由北洋元老徐世昌出面发起,设立松坡图书馆,委托梁启超筹办,公推梁氏为筹办主任。由梁启超亲手拟定了《松坡图书馆筹办及劝捐简章》,以解决经费问题。此件手稿现藏国家图书馆,手稿上有涂改痕迹,墨渖犹新,弥足珍贵。此外,梁启超还在朋友中发起成立蔡公遗孤教养协会,承担起抚育蔡锷遗孤的责任。
梁启超
为了尽快建成松坡图书馆,使之成为“灌输新学,嘉惠青年”的场所,梁启超连日与商学各界人士接洽,奔走操劳,在上海新闸路30号设立“松坡图书馆筹备处”。在与徐世昌的通信中,详尽商讨了建馆的筹办方针、设想及有关事宜。此信现藏天津历史博物馆,以楷书书写,信纸为“松坡图书馆筹备处用笺”。信中,梁启超建议,建馆地址北京、上海两地皆宜,“论首善观听所系,自当在北京”,而“上海当南北主枢,交通最广,一切设备维持皆较便利”,当时北京正在扩充教育部图书馆,先在上海建馆,如集款有余,可再推及北京。
……
1920年3月,梁启超访欧归国,带回万余册图书,又以北京旅美同学会的名义在北京西单石虎胡同宗学旧址设立了一个图书俱乐部,收集到尚志学会、亚洲学会等2000余册日文图书和其他外文图书6000余册,这些书后成为北京松坡图书馆第二分馆的主要馆藏。还得到北京政府拨赠的杨守敬部分藏书24000余册。至此,建馆条件基本成熟。由于松社同仁以北京居多,经协商,决定把松社和松坡图书馆迁至北京,并向政府申请在京馆舍用地。
……
1922年9月,呈请得到批准,民国政府同意拨出北海公园内快雪堂和西单石虎胡同7号官房作为松坡图书馆之用。10月16日,财政部以财字第2879号函:“准设松坡图书馆,蒙大总统(黎元洪)准拨北海快雪堂一所……所有西单牌楼石虎胡同第七号财政金融学会借用官房一所,应拨给松坡图书馆永远为业,以备收藏而资建设。”并对房屋加以修葺。
……
1923年11月4日,历经一年余酝酿、筹备与搬迁,在北海公园快雪堂召开松坡图书馆成立大会。设快雪堂为第一馆,专贮中文图书;西单石虎胡同为第二馆,专藏外文图书。由于北海公园迟迟未批准对外开放,因此第二馆1924年6月1日先行开馆。直至1925年8月1日,北海公园正式对外开放,10月1日,第一馆开馆,正式接待读者。
第一馆快雪堂位于北海公园北岸,因乾隆帝观赏王羲之《快雪时晴帖》而得名。
在梁启超的倡导和推动下,松坡图书馆不仅成为学子们读书学习的好地方,而且也成为学术交流的重要场所。梁启超曾请各地名家前来讲学,这里因此留下了蒋百里、林宰平、梁漱溟、胡适、熊十力等学者的足迹,也留下了印度诗人泰戈尔等人的足迹。熊十力还曾在林宰平的安排下在这里住宿读书。我似乎隔着沉默的文字,能够想到熊十力、林宰平在此热烈讨论的画面。
这时我已确定北海内的松坡图书馆旧址即为快雪堂。但快雪堂究竟在北海公园内的哪个确切位置?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我依然并不清晰。也许我以前曾去过那儿,但没有特别留意……
事也凑巧,2015年12月22日收到朱小平先生的《清朝被遗忘的那些事》,当天便在一咖啡馆通览全书,尤其是《右翼宗学的名人遗迹》一文引起了我的格外关注。因为右翼宗学的遗址正与松坡图书馆有关。
文中介绍:“位于西单牌楼石虎胡同七号的右翼宗学遗址,不仅与曹雪芹有关,且与清代和近代名士巨子多有因缘,……著名的'新月社’也在这所庭院宣告成立。”“20世纪20年代,蔡锷病逝之后,他的老师梁启超为纪念这位名噪中外的得意弟子,于1923年在右翼宗学遗址办松坡图书馆,他自己捐了10万册藏书。该馆还收集了大量与蔡锷有关的报章杂志、书籍等资料,当时著名的新月派诗人徐志摩任该馆干事,并协助处理有关英文函件。徐先生在此期间,还写了一首题为《石虎胡同七号》的诗,描写这所故宅的景致。”朱先生这些文字介绍的正是松坡图书馆第二馆的情况。
对于我一直想要寻找的北海公园内的松坡图书馆,朱先生则如是介绍:
后来,松坡图书馆一度迁到北海公园内澂观堂里的蔡公祠。20世纪50年代后,由陈叔通先生一手经办,移交给了文化部。此后蔡公祠和松坡图书馆均被关闭,用作文化部仓库之用。20世纪70年代,某地拍摄电影《小凤仙》,摄制组曾到蔡公祠和松坡图书馆查阅资料,据说蔡将军的遗物军刀、望远镜等仍在,而且发现了大批与蔡将军有关的书报杂志,其中蔡锷的大幅原版相片,竟成了拍摄电影中蔡将军的造型依据。当时报载,还发现有梁启超在内的签名纪念册(可惜未说明其他名人的名字,可见这类文物单位保存的珍贵资料不少。曾偶见报载:北海澂观堂已由文化部交还北海公园,对外开放,但蔡公祠与松坡图书馆如何处理,却不得而知。
朱先生这些文字更加使我下决心亲自一探究竟。只是他提到的是澂观堂,而不是快雪堂。这二者究竟是何关系?在网上查也没查出个结果。只是查到快雪堂是一个三进院落,庭院深处收藏着以王羲之《快雪时晴帖》为首的历代名家的书法石刻。它就在北海公园的北岸,九龙壁的附近。应该能够找到。
北海公园的九龙壁
虽然我已在2015年12月22日定下了探寻松坡图书馆旧址的计划。但那几天的北京,雾霾重重,连日不散。12月26日中午,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些蓝天,我马上出发,由通州乘地铁,经八通线、一号线,转二号线,赶往北海公园。没想到出了地铁站,北海公园仍笼罩在雾霾当中。我决定速战速决,只找快雪堂,其它景点一律不去。
此次目的性很强,而且在地图上了解到快雪堂的位置,所以找起来很容易。从北海公园北门进去,沿着北岸向西行进,不到十分钟,便看到了松柏掩映中的一块白色石碑上刻着“快雪堂”三个字。上面还刻着中英文,显示在2013年9月,快雪堂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优秀奖。
这处院落显然是在一个小山坡上建的。
拾阶而上,大门外东侧立了一个“快雪堂书法博物馆参观须知”的牌子,但门上却没有“快雪堂”的牌匾。
相反,穿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一进院的正屋上挂一牌匾,
上面写着“澂观堂”三个金色大字。
穿过大门,看到“澂观堂”的牌匾
“难道澂观堂只是快雪堂的一部分?”
我这样猜想,便想赶紧进去。
不料快要进门的时候,发现里面没有一个参观的游客,只是有人在整理地面。
“是不是今天不对外开放?”我有点犹豫了。因为在网上也看到快雪堂在重新整修办书法博物馆的类似消息。
“可是,我今天是一定要探寻个水落石出的。不可以无功而返。”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观察里面的情况。
院内建筑前的人员,他们应该是整修公园的工人。我若进入,他们不应该阻拦。而一入大门有一个小的简易屋子,里面有一人,可能正是类似于守门的工作人员。这可能会成为我的阻碍。
“如果真是不让参观,我岂不又白来了?!”我正考虑着如果这位工作人员阻拦我,该如何应对时,可巧,我突然发现他正在那儿眯着眼睛打盹。
“真是天赐良机,看来该我进去。”于是我便尽量放轻脚步,迈入大门,然后马上向右,加快脚步往里走去。生怕受到阻拦,所以迅速从第一院落进入第二院落,然后才放心地进一步探寻。
第一院落
第二院落与第一院落都非常宽阔,给人以清爽敞亮的感觉。
两边有走廊,主体建筑与第一排澂观堂风格相仿,
红柱金雕灰瓦,面南背北的正屋牌匾上写着“浴兰轩”三个黑色大字。
这里也不是“快雪堂”,
那么“快雪堂”究竟在哪里?
第二院落
当我快步走入第三院落的时候,突然间就感觉“快雪堂”就在这里。
这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非常特别,
与第一、二院落截然不同,
说不出的沧桑幽深之感。
而且最为特别的是,进来之后,首先看到到就是一个巨大的假山,这座假山似乎将整个院落全部占据了。
再往前走,“快雪堂”三字赫然出现在眼前,而快雪堂的主体建筑更是与众不同,它不是那种红色的亮堂富贵的感觉,而是完全的古朴的楠木,没有任何着色,与古树、假山一起,让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十分肃穆庄重。
我马上记得以前我是来过此地的,但并不知道此地有什么渊源。
这一次,当我确信此处就是松坡图书馆旧址时,如入宝地,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并试图透过紧闭的大门的门缝,看看能否见到里面的遗物。
透过门缝
我也流连于快雪堂两侧的书法石刻前,品味着其中的书法韵味,
也想象着当年梁启超、熊十力、林宰平等人是怎样穿梭于此,
怎样在此地静静地读书……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而雾霾依然,我却久久地沉浸于探寻的收获当中,忘却了雾霾与冷冻带来的不适,并乘兴写诗一首:
冬日访北海,只为快雪堂;
二院入三门,苍然万古清。
松坡书馆逝,前贤踏雪忙;
乌鹊古树在,凛凛唤书郎。
并附记:快雪堂虽在清朝皇家园林内,然吾专程踏访,只为寻觅民国间读书人聚会一佳地——东坡图书馆是也。当年蔡锷病逝,其师梁启超特倡导,并以蔡锷字为名建此图书馆,当即开中国读书界一大风气,不仅熊十力等在此多所流连,时为北漂金克木者,更将此等地视为人间天堂——每每阅览前贤文章,总想知松坡图书馆究竟在何地。今日得偿所愿,特记之。
当我离开快雪堂往外走的时候,我又进一步游览了浴兰轩与澂观堂。
这便是我探寻松坡图书馆旧址的经历。
此后,我又进一步从关永礼先生的文章中了解到:清初时期,本来只有澂观堂、浴兰轩二进院落。乾隆年间,直隶总督杨景素购得包括王羲之《快雪时晴帖》在内的共八十一篇法帖石刻,并呈奉给乾隆皇帝。乾隆大喜,特在原澂观堂、浴兰轩二进院落的基础上扩建第三院落快雪堂,以收贮法帖,将四十八块石刻分嵌于快雪堂东西走廊上,堪称不可多得的书法镌刻珍品。民国年间,这里被辟为松坡图书馆第一馆后,澂观堂作为阅览室,内有阅览桌椅、书报架、目录柜,墙上悬挂蔡锷将军戎装遗像和梁启超手书《松坡传略》、《祭松坡文》和几幅蔡锷遗墨。浴兰轩作为藏书室。快雪堂被辟为蔡公祠,悬有梁启超题匾。正北设有蔡锷将军的神位,左右附祀在护国之役中与蔡锷共事者戴戡、吴传声等八人遗像。玻璃橱中陈列蔡锷生前的手札、勋章、军服、军刀和日常所用等遗物,以垂纪念。
原来,所谓的快雪堂为松坡图书馆一馆,这里所指的快雪堂其实也包括前面的澂观堂与浴兰轩。
在《梁任公先生年谱长编》中我还看到1923年6月20日松坡图书馆择定馆址于北海快雪堂时,梁启超先生撰写的《松坡图书馆记》:
民国五年十一月七日蔡公薨,国人谋所以永其念者,则有松坡图书馆之议。顾以时事多故,集资不易,久而未成,仅在上海置松社,以时搜购图籍作先备。十二年春,所储中外书既逾十万卷,大总统黄陂黎公命拨北海快雪堂为馆址。于是以后庑奉祀蔡公及护国之役死事诸君子,扩前楹藏书,且供阅览。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入斯室者百世之后犹当想见蔡公为人也。民国十二年六月二十日梁启超记。
令人感慨的是,梁启超希望“入斯室者百世之后犹当想见蔡公为人”,不仅是希望人们能记住蔡锷,更是想要以蔡锷的人格与事迹激励世人积极向上之情操,并使松坡图书馆成为中国文化中的一块圣洁之地。
可现在,仅仅过去不到一百年,还有几人知道此处与蔡锷、梁启超、陈寅恪、熊十力、金克木等人有关?
更有几人能够怀想当年松坡图书馆中文化脊梁们的文化事业?……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