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荐读】李爱红丨 静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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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可听
□ 李爱红 / 文
那个夜晚——至今犹记。
我骑车穿过大片的麦田,去赴一位朋友之约。暖风拂过,正是盈而未满、麦穗初齐时节,少年意气如风,月光下,左右是麦田,前面是山,朦胧中,越发显得天远地阔。
行至村口,我被一缕悠扬的二胡声吸引住了。侧耳细听,我确定那声音来自麦田深处,是谁?在这初夏静谧清爽之夜,把欲断又连的二胡声和着淡淡的月光,越过广袤的麦田,在四野飘散,瞬间触动,让我莫名沉静自失,在暗夜里伫立良久。
每个人都会感念自然界某一时刻机缘巧合的声响,譬如春日凌晨的第一声鸟语,暑夜的蛙虫鸣唱,秋雨过后渐弱的蝉声……二月二之后的第一声春雷、一生仅听到一次的乍响,在那个突然惊醒的夜晚,是怎样让我辗转难眠,披衣临窗等雨。
还有一次——槐林寻香。春来花事盛,和朋友带孩子到近郊一处槐树林,新月初上,远山深黛,千叠绵延,成串的槐花越发洁白,甜香缭绕,花逐春风,枝杈轻摇间纤弱落地的细微声响,让人怜惜心疼。安静能让我们更敏感专注,更能感知到很多新鲜而神秘的未知,这时候,应该有笛声,笛音清幽迢遥,月色如水,落花如雪,顿觉心轻尘落。
我一直觉得,能怡然自处的人是令人敬服的,他们为人恬淡纯净,疏于人事,内心却丰富而充盈。前年外出学习培训,同期学员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来自南阳的梁老师,寡言少语却又朴素亲切,偶尔对视,阳光透过发丝照到她的双眼,深邃而明亮。彼时暑热难耐,课余时间,学员们常常结伴去河边消暑,我独喜欢岸边那片茂密的杨树林,黄昏时分,树叶翻响,闭眼聆听,似雨纷纷,我总要在其中多盘桓一会儿,折身返回时,碰到也在林中散步的梁老师,一路少言,风过杨林,她突然说:我常常有这样的错觉,风翻动杨树叶的声音,就像骤雨将歇。”我忍不住惊呼,能留心倾听自然之音并有此同感者几人?以前不止一次对别人说过我的感受,数次相邀友人和我共听,都不置可否,难得今天有人和我共享,着实让人高兴。知己世所稀,遇见必相惜!
晚秋入山,在太行大峡谷深处,鸟鸣山静,石渠细泉,我用手机屏息录下这空山鸟语、泠泠泉声,留待以后借这天籁之妙陪伴入睡。山高草深日月远,泉水时缓时急、时近时远,任性随性,不像我们,囿于市井,虚苦劳神,率性不得。最好的状态是和尘寰若即若离,保持中立,置身其中,使我们不至于太过孤寂;抽身出来又可以安定灵魂,明心定性。倚树听泉,饱看山色,心自渐宽,我们唯有处于绝对无纷扰和自由的状态,才能拥有极度的清净和闲散。放松与克制,都是自处之道。
从家到学校,有两条路:一条是宽敞热闹的大路,一条是少有人走的山路。只要时间允许,我喜欢走那条并不通达的小路,崎岖不平,浮尘轻扬,雨雪天甚至要踮起脚尖,踩着山石和路边茅草,方能前行。可是,在这里能听到割麦前后最宛转悠扬的布谷鸟叫声;晚秋草虫绵密激越的合奏;冬来密雪,嘶嘶簌簌,宛如碎玉;甚至能捕捉到风在柳梢松间,吹来远去,时而柔和,时而奔放。如此天清地宁,如此凸显的自我存在,在这里,一切都是我的,我是这方天地的主人。越安静,听到的越多,当我们不再扛着迫切和焦虑,思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清醒,反省喧闹,抑制焦躁,苦乐自品,悲欢随意。
生而烦劳,人生常态,唯有自救,方得解脱。境由心造,拥有谦恭和安静的心态,一切皆有望。
——  The  End——

李爱红   芝兰园特邀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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