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职教生涯(1):初到徐州财校
1980年1月,我从连云港财校毕业,兜里揣着人事部门的报到证(派遣单?)到徐州市财政局报到。
那一年,我24岁。
在毕业生分配计划严格保密的年代,我破例事先得到了消息。徐州地区可以选择的单位是:徐州市财政局1人,徐州市建行2人,徐州地区财政局7人。对这些单位我有一些肤浅认识:我的一位高中同学的父亲就是建行的,还有一位高中同学的父亲是中国人民银行的,两位前辈给我的印象是,他们总是在柜台里面忙碌,小小年纪的我对那样的工作状态很不以为然。而对财政局的看法就大不同了,我在父亲的财务科里(徐州橡胶厂,后为轮胎集团),曾经遇到过财政局的专管员。专管员骑着公家发放的自行车,到各个企业转悠,受到热情接待,不用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更不是天天坐在柜台里。因此,当学校领导告诉我分配方案的秘密并让我作出选择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徐州市财政局。
我兴冲冲地到徐州市财政局报到,印象中那时候市财政局还在老报社的院子里办公,好像后来才迁入“北大院”(即彭城路1号)。接待我并给我谈话的是政工、人事部门的两位中层领导顾颂芳和段锦智。谈话的内容出乎我的意料,大意是:听说分配来一个连云港财经学校毕业的学生,财校知道后(那时候财校还由市财政局代管),找了局里多次,非要把你要过去不可。经过局党组研究决定,派你到财校去工作。那时候的大环境是,组织上决定了的事情,当事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都得服从。因此,我二话没说,就离开财政局,去财校报到了。
徐州财校在徐州市的南郊,从市里往财校的路很不好走,特别是过了拔丝厂(即现在的文化城)后,路很窄,两边行道树的枝丫都交织在一起。尤其是雨后,从云龙山、泰山冲刷下来的泥土,使得道路泥泞。在泥泞的小路上骑自行车,骑不多久,瓦圈里就沾满了泥巴,车轮就转不动了。这时,要下车,把轮胎上面的泥巴作一番清理后才能继续骑行。一路上要反复清理几次(后来有经验了,上班的时候就在自行车后面放一根小棍,随时用来清理泥巴)。
大约骑了40分钟至1小时,终于到了财校。到校办办了有关手续后,校办主任卢威(一个中年妇女)把我带到了校长书记办公室。校长和书记都是部队专业干部,书记齐道远,虽然身体不好(似乎是心脏病和高血压),但身材魁梧,表情严肃,很有军人气质;校长揭益康,个子不高,国字脸,带着眼镜,文质彬彬,普通话非常标准,而且悦耳动听,举手投足,显示出儒雅的一面。记得是揭校长主谈,书记在一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揭校长首先表示了欢迎之意,接着就说了学校的安排:因为专业教师奇缺,打算把我送到财政部部属财经大学进修一段时间,然后担任会计课的教师,你看怎么样?说完,揭校长露出儒雅的微笑。齐书记抽着烟,这时也把目光转向了我。
(二排中间为齐道远书记)
我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胆量,脱口而出地说:“这可不行,这个安排我恐怕不能接受!”两位校领导顿时变了脸色。揭校长严肃地问我:“为什么?”我说:“我要说实话,我的会计学得不好,更重要的是我对会计专业没有兴趣,让我担任专业课教师会误人子弟的,除了专业课的教学以外,叫我干什么都可以。请领导慎重考虑我的意见。”齐书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一边披上军大衣在屋里踱步,一边说:“他妈的,要来一个没用的!”揭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回去吧,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们需要再研究。”
“职业生涯”的第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度过,是我始料未及的。多年以后,那天的情景像老电影一样反复在我脑海里重现,但令我欣慰的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当时是出于一种本能:深恐自己糟糕的专业功底对不起学校,耽误了学生。后来才知道,本能的背后我是在坚持做自己。对,坚持做自己!在我整个的职业生涯中,这一条原则如影相随,每到关键时刻,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坚持做自己”。
时隔40年,说句自恋的话,我甚至有点喜欢当年敢于说“不”的那个自己。
2019年9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