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作文］雪霁看山记

雪霁看山记

自节令大雪日始，连日大雪，五日方歇。晨起出视，天地皆白，山壑俱掩。返屋中，披红衣，寻道游山。走不及远，雪益厚，行止艰难。即以跏趺坐雪中，兀然看山。喘息稍定，移步归家。
新雪满野，酒尚余温, 重烫新酒，大开柴门，院中自饮。天空乍晴，湛蓝如洗。树影山形，浑然剔透，迥异姿韵，清莹晶明世界也。惜唯余独识，实为憾事。俄有孤雀飞跃上下，啾啾鸣叫，予之食，依人左右，甚招人爱。
托雀问曰：“雀儿雀儿，何方生灵？独来山中，解我性情。”雀语甚殷，余却不能解。云：扪心指天地，梳羽还颔首。相顾已语失，对之惟默默。彼忽飞去，隐入高天。
乘酒捱时光，须臾昏暝。四周山色尽犹水墨画中。众峰耸立，山峦一色。微风掠过，雪霰扑颊，挂结须眉，心绪怡然。把酒看峰峦，峰峦愈高。扶栏对山壑，山壑益深。群山巍巍，默言其志，品性幽邃，雄阔淡适。实如佳酿润唇，醇厚以致柔。
心有触动，突萌臆想：雪覆乱草径，与余共徘徊。遂即暗笑，好大场雪，乱草茅径，披雪沉鼾，早入梦州耶。俄尔新绿生发足下，举头四顾，见嫩绿铺山，翠色染崖，春树摇曳，花缀枝头。隆冬气象，景物遽变。
予粲然笑语：“夫天工手段，幻化自然矣。”

闲话：日前满脑子里飞苍蝇，终日嗡嗡嗡地，某日清晨忽然想做诗，于是就信口吟出：“登高来望远，满目阿罗汉。拈花得一笑，铸成十万山。”写下来一看，觉得倒还好玩，就起了个名叫《看山》。

山确实在那里，这里我不是指自然中的千重岭万重山，每个人都有看不尽的自己的山。

艺术是什么？江南的萝卜大如斗。对艺术的认同来自欣赏者的心理对位。

“禅”是说不得的。

“是”就是了。

看山       1987           段守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