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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斯是突然飘进耳朵的，悠扬清亮，缠绵缥缈。《回家》，这是我喜欢的一首曲子，其时是周日的午后，阳光柔软温煦，我骑着自行车沿长宁路向东而去。我不由放慢了速度。萨克斯是从路边的街心花园里传出来的。绿化带中的背景音乐？我不禁莞尔。知道有人演奏，则是一周后的晚上。那天和朋友于家门口的缤谷广场小聚。席间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酒有点超标，心里是清楚的，回家时有意绕了个圈子，转道天中路往长宁路方向。我是想让酒味消散一些，到家后不至于被老婆数落。说绕圈子，也就是多走数百米而已。这是我熟悉的一条小马路，路两旁是整齐的银杏树，每年秋风萧瑟之时我都会来这里拍上几张照片——树上地下，满目金黄，画面浓烈浪漫……夜晚的天中路，几乎不见行人，较之白天，愈发的安静。是饭后散步的好地方。正这样想着，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到了路口，就在这时，萨克斯随风而至……我精神一振：《回家》！这里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姿多彩：高大的香樟，低矮的冬青，间有铁树水杉，修竹花草；小路“旁逸斜出”，曲径通幽，可谓移步即景。步道蜿蜒，曲曲弯弯，隔上一段距离有健身和休憩场所。不时有人向我走来，也不时有人从我身后超越，这是晚锻炼的人们。别有洞天！我发现新大陆般充满了愉悦，新居附近居然有这样的园林！我有一个家，身在他乡啊……萨克斯委婉低沉，清脆透亮，在我心田漾起圈圈涟漪……蓦然发觉，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抬头，眼前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中一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正如痴如醉演奏着……吹萨克斯的男人长什么样，我至今没有印象。他的帽檐始终压得很低，若明若暗的月光下，见其庐山真面目几无可能。男子周围鲜见“观众”，印象里，小区或者街边旷地，音乐响起时皆有伴随着翩翩起舞的大妈大嫂。我喜欢如此幽静的环境和美妙的萨克斯。之后的好多个夜晚，我似被谁牵着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男子并非孤身一人，一位娇小的短发女子默默地陪伴一旁。男子每每一曲奏罢，女子便递上打开瓶盖的水杯，男子接过喝上一口，然后两眼定定地看着脚下。女子轻言软语，男子倾耳细听。高大的男子，柔弱的女子，一幅美妙的剪影！那些个夜晚，我在步道上走得很慢很慢，静静享受着如梦如幻的旋律。男子声情并茂，吹奏技巧相当娴熟，颤音、滑音、喉音应用自如，显然有着相当的舞台经验。我的感觉没有错，男子是专业的萨克斯手，而那女子——两人不是情侣，遗憾的是当我知道这些时，一切已然成了过去。这天晚上，我如往常一样踏上步道，缓步走向花园深处。骤然，一阵欢快的萨克斯响起，我一愣，《小苹果》？男子这是融入大众的节奏。果然，不大的空地上一群看不出年龄的女子在跳着欢乐的广场舞。只是无人伴“吹”，音乐是地上的音箱发出的。一曲舞罢，我禁不住问领舞的大姐。这不是？大姐快人快语：音箱里全是他给我们录的曲子。他人呢？回家了！回家？我不明所以。对呀，回到他家乡去了！原来男子在当地小有名气，受朋友鼓动来这里闯荡，想不到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女子是他的主治医师，这李医生真叫一个好！说到这位医生，大姐肃然起敬。她认识他们，这个地方原先是她们跳舞的场所，李医生特地跟她打的招呼。李医生呢？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爱情故事来。你也知道李医生？大姐看着我，有些伤感地说：她下个月退休，要去女儿那里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
作者简介：魏福春（凡生），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上海微型小说学会理事。在《萌芽》《小说界》《解放日报》《文学报》《新民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小小说、散文随笔等千余篇、百余万字。出版书籍：《梦开始的地方》《飘逝的夏日》《书房里的香水百合》《办公室里的男孩与女孩》《门口有只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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