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网上冲浪这件事
# 我真的emo了
符号这件事说起来真的挺有意思的。就像是现在天天在朋友圈发着「我emo了」的人,可能从来不知道地下摇滚乐里的情绪硬核,更不会向前追溯到网易云音乐里最开始谈论这种说法的网抑云们。他们可能只是在群体的「emo」表达浪潮里跟着模仿,企图在符号与表征之间将时刻飘忽不定的情绪尽情宣泄:
我emo了。
如此简单的流行用语的背后,足以说明符号和意义表达之间从不可能是一种固定的指涉,任何的词语、句子,都可以被解读成无数的答案供信息接受者进行思考。也就是说,索绪尔从结构主义角度提出的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是格外模糊和意义不清的。单一的音声语言代表的能指符号可能对应着多种的意义所指,而这其中带来的传播者编码与受传者解码之间的难以统一关系,就使得传播双方总是反复地陷落于相互无法达成意义共识的尴尬境地。
比如从不看抖音的花花就总是在我们交杯换盏的抖音梗闲聊里显得尤其地格格不入——因为众人大笑过后,已没有人愿意向她进行符号的解释。
可以说,不看抖音的花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从流行文化符号中了解世界和参与人类交流的机会。作为客观世界与个体感知之间重要的传播中介,符号正是学者恩斯特·卡西尔所阐释的那样,是真正地作为人和物理实在的环境之间的重要界面,“人的符号活动能力进展多少,物理实在似乎也在相应地退却多少”。
人类通过向符号赋予相应的意义,借此试图在象征表达的逻辑中建构起对客观实在事物的具体认知。也正是因为有了符号的清晰表达,个人头脑中的思想世界才能愈发丰富,并进一步将思考后的价值凝聚于符号话语之中得以保存。
若将符号与意义的关系再向前推进一步,符号从不局限于抽象的文字或图像,它更是以具体事物或行为为表征:一张桌子、一面国旗、一座象征着被屠杀被欺压历史的博物馆、一条来自日本的洛丽塔裙、一位在博物馆门口跳舞的少女。
当B站UP主「机智的党妹」穿着起源于日本Lolita(洛丽塔)文化的服装在辽宁旅顺博物馆门口拍摄跳舞视频时,她所做到事情,就是对旅顺博物馆符号背后的日本侵华屠杀数万无辜百姓的史实及其所承载的中华民族对于逝去同胞所共有的悲恸与哀叹的集体记忆视而不见,反之将与这些符号最为不能等同的日本、外来文化以及欢乐、游戏般的服饰、舞蹈和旅顺博物馆的联系在一起。
*来自B站UP主:机智的党妹
场景中,符号与符号间的相互碰撞,难以共通的、不相符合的矛盾意义,促使众人直接斥责:
不尊重历史!不尊重国家和民族伤痛!
社交媒体上的公众再次愤怒了。和所有既往发生的、引人关注的社会事件一样,公共情绪相继被点燃,责骂声从单条视频内容到以往「党妹」为人诟病的“黑历史”。数字记忆的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新华社官媒下场为公众的指责背书、加持,认为“网红道歉称自己很无知,无论是真无知,还是拿无知当借,都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从事件爆发到现在的几天时间里,「党妹」的六百万粉丝已经迅速减少六十万。
一时间,樯橹灰飞烟灭,
公众emo了。
愤怒、无语、理解、害怕、感动、同情…情绪这件事总是在公共舆论场中层出不穷、此起彼伏地发生,真情实感地对待每一次出现的社会情况似乎对公众来说,只不过是正常的吃饭穿衣。
这周,网络的情绪不仅是对「党妹」,更是对那个四年前杭州保姆纵火案中失去三个孩子和妻子却在今年再婚生子且疑似婚内出轨的林生斌、对将此前项目科研成果和新东家继续合作的罗建平以及对那些个宣布取消大小周休息的资本家们。
在旅顺历史博物馆门前跳舞对「党妹」代表着是对民族历史亵渎的集体符号;娶妻生子的林生斌则是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道德符号;而湖南大学和湘潭大学的争端,来自于两所大学背后是否是双一流、985的文化符号,取消大小周的字节跳动,是资本家加快马力剥削劳工剩余价值的宰制符号。
所有的emo,都来自于对符号的理解;
所有的符号,都藏着emo的可能。
欢迎光临,秃头所的一周热点。
# 万事万物皆在
# 自由发展
# 吗?
@ TuTouSuo | Emotional
# 娶妻生女的林生斌
# 阴谋、阳谋还是早有预谋
四年前,当杭州保姆纵火案发生之时,世人为之震惊哀恸。为一己私欲造成一家五口仅有一人在世,保姆的行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但也只有这样了。当故意纵火的保姆被执行死刑后,幸存的林先生在殡仪馆门口仰天嚎哭的照片也逐渐成为这场涉及四条无辜生命惨案的一页注脚。四年间,陆陆续续地能看到他开始四处求道、奔走,看似想要寻到人世间的寄托,去九华山拜佛、去寺庙里烧香。经历过丧偶、丧子之痛的人最能感同身受,斯人已去、孑然一身,好似那红楼宝玉随高僧而去之像:落了片白茫茫大地——该失去的都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也都无法挽回了。世人可怜他、同情他,又对离去的那三个孩子和母亲感到痛心和遗憾。无可奈何下,只能将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盼望着这仅存于世的他好、希望他余生健康平安。他开网店,取名「潼臻一生」,是他逝去孩子的名字,承诺将售卖金额的部分捐给有需要的人。于是善良的、饱含惋惜的世人决心支持,甚至不要衣物,只为让这个重新开始生活的男人获得更多的勇气和信心。上千天的时间,林先生在社交媒体上怀念妻儿,成了个心如止水、一心向善、向佛、热衷公益的鳏夫。即使涉及商业利益,面对质疑,也有一群拥护者为其辩护:人总是要向前走的。直到今年六月三十日,林先生宣布,他喜得一女,取名「暖暖」。爱妻、爱子的人物角色符号瞬间崩塌,此前对其施以同情的众人在瞠目结舌之余,又得知其私吞亡妻遗产、与老丈人对簿公堂,更有甚者将林先生当前的结发妻子信息挖出,竟可能是「婚内出轨」。就连以纪念亡妻和逝儿捐赠的井,都像是求于神学之物镇压些什么可怖的秘密。猜测、可能、应该、肯定。公众间窃窃私语的猜疑逐渐转向拥有「确凿证据」的绝对事实。谣言成了事实,谎话成了真相。每个社交媒体中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谣言传播的形式按照奥尔波特的公式来说,是事件信息越暧昧、与公众利益越相关,就越容易发生。林先生四年后娶妻生子的私人行为看起来虽不在公共相关性的范畴中,实际上却早已伴随保姆纵火案及其这四年间在各大公共平台中的抛头露面便成了一场公共事件,林先生,也早就是公众人物,因为在这个公共空间里,他一直在以公众关注获得精神或物质回报,无论如何,他的私事早已成为「公共关切」。在这场风波中,这些谣言内容大多属于网友们的私下揣测,大量未被证实的信息成为下一次传播时的事实真相。没有人是当事人和相关方,公众舆论场里的众人都是与事件八杆子打不着的离场者,他们相互间交流的方式也并非通过“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样的字眼,而是“大家都在说”“你听说了吗”“全都这么认为”。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任何谣言的形成都大多依靠将所引用的部分间接化而得以实现。所有的内容都来自于「他人之口」。这一种道听途说的逻辑在口耳相传之中,混杂着传播者与受传者自身认为理所当然的常识、认知框架,便成了确信不疑的箴言让人信服:一口井,是怕妻儿变成厉鬼;现任妻子(可能)出现在葬礼上,就断定婚内出轨;前后矛盾的采访回答和一份没有实际证据的高额保单,直接被解释为有可能杀妻夺保。阴谋也好,阳谋、预谋也罢,都难以撼动当前舆论场讨论的核心逻辑:公众只看自己想要看的,只听自己想要听的。当真相刚穿上鞋,谣言已经跑遍了全世界。
@ TuTouSuo | Emotional
# 湖南大学与湘潭大学
# 谁动了航外航天服的符号资本
在丹麦学者叶尔姆斯列夫的符号观点中,所有的符号都可以拥有两个相互交织且并行不悖的逻辑。一是以联想关系为核心的符号的隐喻,例如国旗背后是国家,国家背后是人民;二是以横向组合为导向的语言和语言、意义和意义之间的转喻的模式,像是将白宫代表成美国总统。对于湖南大学和湘潭大学在“飞天”航外航天服设计成果归属问题上的讨论而言,两所大学各自不同的符号隐喻则成为重要的争论焦点之一。作为国家985、211重点工程项目的湖南大学,与在知名度和科研成果等各个方面都不如其的湘潭大学。两所学校的符号背后,就已经是一次不对等的博弈。拥有不同的附加符号,代表着的并非只是哪所院校里的一流专业更多,还是对学术研究能力、学校人才培养能力以及项目执行、完成能力的一种肯定。反过来,符号的内容隐喻也在这一方面让湘潭大学在最开始的争执落于下风。换句话讲,在双一流的湖南大学面前,湘潭大学不具备相应的为社会所认可甚至是崇拜、敬仰的符号资本,按照布尔迪厄所认为的场域中符号资本、社会资本、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相互转化、补充和提升的关系而言,从常识、惯例的角度而言,缺乏头衔、名声等符号资本且以文化发展、教育水平为核心的文化资本也不如湖南大学的湘潭大学,是大不可能拥有其他资本内容的。所以,在符号的逻辑里,它不会是、也不应是这次争论中最后胜出的那一方。符号隐喻中所带来的暴力倾向直接否定了湘潭大学与湖南大学的项目所有权竞争中的胜利可能,一所985重点高校的科研水平怎会要与普通本一逐一高下?而这背后,进一步潜藏着拥有双一流、国家重点学术研究项目的高校在其所拥有的文化资本的拥趸下,成为众人认知模式中不可质疑的神话。
@ TuTouSuo | Emotional
# 取消大小周的字节跳动
# 很好,齿轮们给我加足马力!
你看,雇佣方的符号多么会运用:不是我让你们加班,是员工要以用户需求为核心,要创造出更优质的产品,要实现自我价值提升,要为更好的人生而奋斗而「自愿」提交申请,「自愿」加班!你看这个口号,它又大又圆,像不像我那些年给你画下的饼。所有劳动者生产的产品都不会是劳动者自己的拥有物,劳动生产者和生产对象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再是从属关系,就算咱们奋斗了、努力了、加班了,实现的也不是自我成功的价值,而是雇佣方胜利的号角。劳动产生价值、创造价值,劳动和价值应该是对等的,但拥有生产资料的雇佣方通过对劳动者生产价值的剥削,在其中硬是挤出该有的经济利润,由此使得劳动者辛苦付出的劳动看似获得了应有的报酬,实则只是领了其中部分的工资。内卷,说到底就是由「劳动者的异化」引发的。当劳动者与劳动产品之间不再属于拥有与被拥有的关系,所有的生产行为都无法直接让劳动者获得利润回报,同时,劳动者又进一步为工作所束缚,要与他人竞争少得可怜的劳动报酬。劳动可以说是既不能为劳动者带来应有的回报,反而使其进一步被牢牢地桎梏于工作之中,身心俱疲。休息日,实际上就是让劳动者在工作日被剥削完之后能够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忘却被剥削的烦恼,以便于神清气爽地再次加入到下一次的被剥削之中。甚至可以说,休息日才是真正雇佣者与被雇佣者始终和平共处的重要原因之一:劳动者上了五天班觉得累死了,再也不想工作了。但两天休息日过后,觉得自己又元气满满可以加入新一轮的奋斗了。不过仔细一想,大厂这么苦,大厂这么累,还是有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大厂,原因或许,也是象征性符号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