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秋末,当生产队长许文起举着那盏烟熏火燎的不太明亮的马灯,掀开陈家西屋炕席的一刹间,大先生的汗就下来了。 故事还得从头说起,看护场院的瞎盲子(眼里有玻璃花,人称瞎盲子)回家吃饭的功夫,队里场院堆积的高粱头就少了一大块! 报告给生产队长许文起,大家围在现场一起查看,发现有一对七八寸的大脚印,钉有五个鞋钉子,顺着堆垛往东而去,越过院墙,从后街向东走了。 那个时候偏远农村,没有什么治安管理员,更没有派出所,全公社只有一个公安特派员,离着案发现场有二十几里路,选择报案根本不太现实,队里班子几个人一商量,就沿着脚印走过的方向,连夜挨家挨户翻(翻:查看)。 说是一户一户的翻,却也不是绝对胡来,他们也有一个基本判断,离着场院最近的两家主人,都在外地工作,是所谓国家的人,不可能偷高粱头,孩子还都小,也不可能穿七八寸带钉子的大鞋,就没有进院翻找,这破案的一班人就从第三家马喜家开始,屋里炕下、猪圈驴棚、小仓房、地窖、柴草垛,翻箱倒柜,地毯式排查,翻到第五家马英家里,炕上躺着有一个瘫痪女人,也要抬起来,照一照,看一看炕席底下,有没有赃物。 就这样,沿着脚印走过的街巷,一直翻过了十来户,拐个牛轭子弯来到水井南头的大先生家里,一家人恰好都在,先外后内,把院子翻了个遍,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大家就提着马灯,来到屋里一看,大先生的女人脸上就有了惊恐之色,一边撇嘴说着应酬的话语,就堵在西屋的门口,把大家让到东屋,翻完东屋,接着又往西屋来了,大先生的女人还堵在门口,许文起把她扒拉到一旁,进屋举起马灯一照,就看到炕席上鼓起一大片,过来掀起一看,全是新椠的高粱头,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自留地,他家院里也没种高粱,哪里来的高粱头,分明是偷队里的,大家低头一看,大先生正好穿着那双带有五颗钉子的纳帮大鞋,面对人赃俱获,大先生汗就下来了,推说是孩子陈海东穿着他的鞋,扛回了高粱头,其实那时候他的海东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也不可能穿上七八寸大的钉子鞋! 陈家是村里大户,有个本家兄弟在旗里公安局工作,又和许文起是多少年的老邻居,都是贫下中农,队里也就没太为难他,收回赃物,撤销大先生生产队会计职务,以观后效了之。 说起这个大先生,姓陈,在家排行老大,高小毕业后,在本乡供销社分销店的代销点工作,因此人称大先生。这个代销点,在离他的家不是太远的皮匠营子,也就七八里地的光景,只是中间隔着孟克河,一年的夏季,大先生赶着驴车从分销店进货回来,赶上孟克河涨水,过不了河,就把驴车赶回家,私吞了货物,对外声称货物被大水冲走了,因此就被供销社给开除了,失去了公职。 因为会打算盘能算账,就又当上了生产队会计,谁知狗改不了吃屎,这回连小队会计也做不成了。
作者简介:远去的驿站——薄文光,一九六二年生,本科学历,从事过教育、经济管理、工程投资咨询、房地产估价等行业,高级经济师,工作之余,把自己工作中所得记录下来,偶有论文在《内蒙古民族学院学报》、《内蒙古房地产》等发表,执笔出台了一些行业发展规范性文件,参与创办赤峰市第一家物业服务企业、第一家房地产估价企业,现就职于民营企业。